“走了啊，到了记得报平安。”父亲拍了拍车顶，江叙回过神，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动的瞬间，手机在副驾震动了一下，是高中班长发来的群消息：“周末同学聚会，老地方见，都来啊！”她盯着屏幕上“老地方”三个字，指尖顿了顿——那是学校附近那家叫“时光里”的奶茶店，以前晚自习前，她总爱和同桌去买杯珍珠奶茶，再绕着操场走两圈。
七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她就是在那家奶茶店和林晓告的别。他说要去北方读工科，她抱着志愿表，小声说要去南方学设计。当时店里在放周杰伦的《晴天》，空调风有点凉，他递过来的奶茶杯壁凝着水珠，她握在手里，直到冰凉渗进掌心，也没敢说一句“其实我舍不得”。后来他们断了联系，朋友圈从偶尔点赞到彻底沉默，只从同学口中零星听过他的消息：进了不错的公司，留在了北方，好像还谈了恋爱。
周末傍晚，江叙提前十分钟到了“时光里”。店面重新装修过，木质招牌换成了发光字，菜单上多了不少新式饮品，但靠窗的那张双人桌还在，桌角隐约能看到当年用指甲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叙”和“晓”。她点了杯当年常喝的珍珠奶茶，刚吸了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好久不见，江叙。”
江叙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手里的奶茶杯差点没拿稳。她缓缓转过身，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睛里——林晓比高中时高了些，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手腕上戴着块黑色手表，正是当年他十八岁生日时，她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那一款。
“好久不见，林晓。”她勉强扯出个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刚调回分公司，这边缺个技术岗。”林晓在她对面坐下，招手让服务员也来杯珍珠奶茶，加三分糖，少冰——和当年他常点的口味一模一样。江叙看着他熟练报出需求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软。
等待奶茶的间隙，两人都没说话。江叙低头盯着杯里的珍珠，想起高中时的某个晚自习，她有道数学题卡了半天，林晓悄悄把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推过来，纸角还沾着他刚喝过的奶茶渍。那时他总说“江叙你别急，这题我教你”，声音压得很低，怕被老师发现，呼出的热气落在她手背，烫得她心跳加速。
“你……这些年还好吗？”林晓先开了口，目光落在她耳边的碎发上——她留了长发，不像高中时总扎个马尾，碎发被风吹到脸颊，他下意识想伸手帮她拨开，手抬到一半又停住，悄悄收了回去。
“挺好的，毕业后进了设计公司，不算累。”江叙抬起头，刚好撞见他收回手的动作，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你呢？听同学说，你在北方发展得不错。”
“还行，就是总想起这边的日子。”林晓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奶茶，插吸管时动作顿了顿，“去年出差路过咱们高中，进去走了走，操场重新铺了塑胶，以前那棵老槐树还在，就是咱们总躲在下面背书的地方，多了个石凳。”
江叙的眼睛亮了亮。她也回去过一次，老槐树底下的石凳她见过，上面刻着“2016届高三（3）班”，她当时蹲在那儿看了好久，想起高考前最后一天，林晓在槐树下给她塞了颗薄荷糖，说“江叙，咱们都要考去想去的地方”。可后来，他们去了不同的地方，连一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对了，你还记得吗？”林晓忽然笑了，“高二运动会，你跑八百米，跑到最后一圈摔了，我把你扶到医务室，你还哭了，说怕拿不到名次拖班级后腿。”
“哪有！”江叙脸一下子红了，急忙反驳，“我那是摔疼了，不是哭名次！”话刚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空气中的尴尬渐渐散去，像是又回到了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
聚会的同学陆续到了，包厢里瞬间热闹起来。有人聊起当年谁偷偷在课上看小说被老师抓，有人吐槽班主任的“经典语录”，还有人起哄问江叙和林晓“当年是不是有情况”。江叙刚想解释，林晓却先开了口：“当年光顾着帮她补数学了，哪有时间想别的。”他说这话时，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江叙的心跳又快了几分。
中途江叙去洗手间，刚走到走廊，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她。是林晓，手里拿着件外套，递到她面前：“外面风大，披着吧。”
“谢谢。”江叙接过外套，指尖碰到他的手，他的手还是像以前一样，暖暖的。她裹紧外套，闻到上面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高中时他校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江叙，”林晓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当年……我其实不想去北方的。”
江叙愣住了，转头看向他。路灯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认真。
“我填志愿的时候，其实填了南方的学校，后来我妈说北方的工科更有名，非要我改。”林晓的声音带着点遗憾，“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后来看你朋友圈发的南方校园，挺开心的样子，就没敢打扰。”
江叙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眶突然有点热。她想起当年填志愿时，她反复确认北方的学校，却在最后一刻改了南方的志愿——她怕自己考不上他填的学校，更怕自己的心意被看穿。原来那些年的遗憾，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
“其实我……”江叙刚想说话，包厢里传来同学的呼喊声，“江叙！林晓！快回来唱歌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林晓做了个“先回去”的手势，江叙点头，跟着他往包厢走。路过奶茶店门口时，她看到玻璃门上倒映出两人的影子，肩并肩走着，像高中时无数次一起回教室的样子。
聚会散场时，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同学们陆续走了，只剩下江叙和林晓站在路边。晚风带着桂花香吹过来，江叙裹了裹外套，看向林晓：“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刚好顺路。”
“不用，我家就在前面，走几步就到。”林晓摇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倒是你，开车小心点，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江叙点头，刚想上车，林晓忽然叫住她：“江叙。”
她回头，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是一枚小小的书签，木质的，上面刻着一棵老槐树，槐树下有两个小小的人影。“去年回学校的时候买的，一直想给你，没机会。”
江叙接过书签，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心里暖暖的。她抬头看向林晓，月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星星。“林晓，”她轻声说，“其实我当年，也不想去南方的。”
林晓的眼睛亮了，他看着江叙，慢慢笑了起来，像高中时每次帮她解出难题时的样子，温柔又明亮。“那……”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期待，“要不要明天一起回学校看看？看看那棵老槐树，还有咱们以前的教室。”
江叙看着他，用力点头。风还在吹，桂花香更浓了，她握着手里的书签，忽然觉得，那些错过的时光，好像并没有真的走远。就像这枚书签，就像这家奶茶店，就像眼前的人，只要还在，就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好啊，”她说，“明天见。”
“明天见。”林晓站在路边，看着江叙的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路口。他摸了摸口袋里另一枚一模一样的书签，嘴角忍不住上扬——其实他上周回来的第一天，就去了“时光里”，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杯珍珠奶茶，等了很久，没想到真的等来了她。
月光洒在街道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七年的时光像一场漫长的梦，如今梦醒了，他们终于又站在了同一个地方，敬这轮不变的明月，敬那段难忘的校园时光，更敬这份失而复得、连年少青春都舍不得辜负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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