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次郎离开休息区时,总教练跟了出来,午后的阳光在两人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训练营里的喧嚣似乎被隔绝在另一重空间,只剩下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越前先生,”总教练斟酌着开口,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您……还好吗?”
南次郎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的铁丝网,声音听不出情绪:“挺好的。”
这种明显的敷衍,让总教练叹了口气。他认识南次郎多年,知道这位传奇看似洒脱,实则把那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自从越前龙马出事的消息传开,南次郎就像变了个人,那些藏在玩世不恭下的锐利与鲜活,仿佛都随着儿子的离开被抽走了。
“训练营最近在调整教练组,”总教练话锋一转,语气诚恳,“我们都知道您现在的心情,但……您愿意来这里帮帮忙吗?带带这些孩子。”
南次郎终于转过身,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他们都是日本网球的未来,”总教练看着他,目光真挚,“里面有像龙马一样有天赋的孩子,也有需要打磨的璞玉。您的经验,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也算是……给孩子们多铺条路。”
这话像是轻轻敲在了南次郎心上。他想起龙马小时候,拿着迷你球拍追在自己身后喊“我要打败你”,想起少年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时,眼里亮得惊人的光。那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涌,带着尖锐的疼,却也有一丝微弱的暖意。
越前龙马的灵魂飘在两人身边,听到总教练的话,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看着父亲紧绷的侧脸,心里急得像火烧——去啊!老头子!去看看那些和他一样爱着网球的孩子,别一个人闷着!
可他的声音穿不透生与死的界限,只能眼睁睁看着南次郎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烟盒。
“我没兴趣教一群小鬼。”南次郎最终还是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疏离,却没有之前的冰冷。
总教练却从这拒绝里听出了松动,连忙道:“不用您天天来,偶尔过来看看,指点几句就行。就当……就当是帮我个忙,也帮龙马看看,这些后辈有没有能接得住他那份心气的。”
提到“龙马”两个字,南次郎的眼神明显晃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地,沉默了很久,久到总教练以为他不会再回应时,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再说吧”。
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彻底拒绝。
总教练松了口气,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随时等您的消息。”
南次郎没再说话,转身慢慢往外走。越前的灵魂紧跟着他,看着父亲依旧挺直却透着落寞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他想告诉父亲,他看到了训练营里那些年轻的身影,看到了他们眼里和自己当年一样的执着,看到了网球在阳光下跳跃的样子——那些都还在,都值得被好好对待。
可他只能看着南次郎走出训练营大门,看着他站在路边,没有立刻开车,只是望着天空发了很久的呆。风掀起他的衣角,像一面沉默的旗。
越前的灵魂停在他身边,伸出手,徒劳地想碰一碰父亲的肩膀。指尖穿过那片虚空时,他忽然觉得,或许总教练说得对。那些奔跑在球场上的少年,那些还在为梦想拼尽全力的身影,或许真的能成为一束光,照进父亲心里那片浓重的阴霾里。
就像当年,父亲的网球,也曾是照亮他前路的光一样。
他望着训练营的方向,那里依旧传来清脆的击球声,充满了生命力。又看了看身边沉默的父亲,在心里一遍遍地说:老头子,回来吧。回到你最熟悉的地方,那里有和你我一样,爱着网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