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我鼻腔发疼，耳边传来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我躺在病床上，意识已经模糊到连抬眼都困难。周明远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
“如果不是你当年主动追我，死缠烂打要和我在一起，我现在早就是清华的老师了。”
他说话的时候，手指还在我掌心轻轻摩挲，仿佛我们之间那些年的争吵、冷漠、背叛，都不曾发生过。我努力睁眼，看见他的侧脸，还是那么熟悉，却让我心里一阵阵发寒。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唯一选择。”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插进我心里。我猛地一颤，喉咙里泛起腥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心跳监测仪发出尖锐的长鸣。
眼前一片白光，等我再睁眼时，蝉鸣声扑面而来，热浪滚滚，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我坐在家里的书桌前，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大学录取通知书。
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我能感觉到纸张粗糙的纹路，还有微微的油墨味。这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
窗外的阳光刺眼，老式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我低头看着桌上那本高中时期做的“清华加油”手账本，封皮已经发黄，边角卷了起来。我记得那时候每天都会写上几句励志的话，还会画个小笑脸。
可后来呢？后来我亲手把这一切都毁了。
“叮咚——”
门铃响了。
我心头一紧，这声音太熟悉了。我透过纱窗往外看，果然是他——周明远，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白衬衫，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温和笑意。
“婉清，你在家啊。”他站在门口，声音依旧温柔，“听说你收到录取通知书了？恭喜你。”
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淡淡地说：“谢谢。”
他目光扫过我手里的通知书，眼神有一瞬间的闪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我死死盯着他，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的画面——那天也是这样的午后，他站在我家门口，笑着说要帮我保管通知书，结果……我再也没有见过它。
“其实吧，女孩子读太多书未必是好事。”他顿了顿，又说，“婉清，你家里的情况我也了解，不如……你考虑一下苏婉如那边，她也在准备复读。”
我冷笑一声，看着他：“你是想让我把机会让给她？”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有更多选择。”
我猛地合上通知书，手指扣在桌沿上，指节发白。我盯着他，声音低沉：“上次你说为我好，让我退学，结果呢？你现在又来劝我？”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变得复杂。
“你以为我不知道通知书去哪儿了？”我继续说，“你以为我这些年都没发现，你对我的‘关心’，不过是为了她？”
他终于变了脸色，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这一世，”我站起身，看着他，“我不会再当舔狗了。”
我抓起通知书，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伸手拦住。他的手掌压在我手腕上，力道不小，我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婉清，别冲动。”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你知道我一直……”
“别碰我！”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我不想知道你一直什么，我只知道，这一辈子，我不想再活在你的阴影里。”
他站在原地，脸上第一次露出愤怒的神色。他咬了咬牙，声音冷了下来：“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点点头：“我确定。”
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我一眼，眼神阴沉：“你会后悔的。”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手心全是汗。通知书被我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我这一生最后的希望。
我抬头看向窗外，阳光依旧刺眼，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被它灼伤。
电话突然响了，我接起来，是林婉秋。
“姐！我考上师范了！”她的声音激动，“全靠你当年让出名额，我才能顺利考上的！”
我听着她说这些，心里五味杂陈。前世的我，为了成全她，放弃了自己的梦想。这一世，我不需要她感激，也不想让她再欠我什么。
“很好。”我轻声说，“以后你自己的路，自己走。”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语气不对，迟疑了一下：“姐，你怎么了？”
“没事。”我笑了笑，“替我高兴就好。”
挂断电话后，我翻开抽屉，拿出一本染血的日记本。里面记满了我这一生的痛苦与屈辱。周思妍、周子轩，他们以为我是他们的工具人，以为我会永远忍耐。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他们踩在我头上。
我拿起铁皮盒，把通知书锁了进去。盒子底部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背面写着几个字——“愿与君同舟”。
那是顾承泽的字迹。
我轻轻抚摸照片，嘴角扬起一抹笑。这一世，我要活出自己，也要找到真正属于我的幸福。
窗外，一只蝉正在蜕壳，旧壳挂在树干上，新蝉振翅飞向天空。
我望向远方，眼里满是坚定。
[未完待续]窗外的蝉鸣忽然安静了一瞬。
我听见铁皮盒扣上的咔嗒声，像是某种宣告。风扇叶片转动的吱呀声里，周明远离开的脚步格外清晰。他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很重，仿佛要把每一级台阶碾碎。
空气里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把手按在额头上，冷汗混着体温，滑进发梢。衣柜镜子里映出我的脸，比病床上年轻了十岁，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已经老得像枯井。
“叮——”
手机突然震动。微信提示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是周明远。
【消息内容：婉清，你真的要这样吗？】
我盯着屏幕，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手指一抖，直接点了“拉黑”。
手机又震了一下。
【苏婉如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我冷笑，直接点了拒绝。指腹摩挲过微信头像，那是我们大学时期的照片。照片里周明远搂着我，笑容灿烂。
现在想来，那天他穿的也是白衬衫。
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猛地起身，拉开抽屉就要去摸日记本。可手刚碰到封面，就听见楼下有人敲门。
“林婉清！开门！”是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弟弟在学校出事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抓起钥匙冲下楼，开门时看见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蹲在门口。她脸上都是灰，手里攥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你……你是谁？”我喘着气问。
女孩抬起头，眼神慌乱：“我是周子轩的同学，他在操场上摔伤了，老师说要家长签字……他只写了你的电话。”
我脑子嗡的一声。
周子轩——那个前世被我供出来读大学，结果结婚后对我冷眼相待的男人。
我攥紧钥匙，手心全是汗。
“他在哪？”
“还在学校医务室。”女孩站起来，指着远处，“救护车说太忙了不过来，老师让我们自己送医院。”
我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十七分。
这个时间点，医院急诊室人最少。
我抓起外套往外冲，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锁好的铁盒。风吹动窗帘，通知书的一角从缝隙里露了出来，像一片挣扎的雪。
学校离我家不远，骑车十分钟。我一边蹬一边想，这一世我没有义务再救他。
可如果我不去，他会不会像前世一样，落下残疾？
会不会从此怨恨我？
会不会影响我和顾承泽的关系？
我咬紧牙关，汗水顺着下巴滴在车把上。
到了学校，我直奔医务室。推开铁门，果然看见周子轩躺在小床上，脸色苍白，左腿肿得老高。
“你终于来了。”校医抬头，“他是摔断了腿，需要马上去医院。”
我点点头，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姐。”周子轩忽然睁开眼，声音虚弱，“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我愣住。
他记得我？
前世他考上大学后，连我的生日都忘了。
“赶紧打电话。”校医催促。
我按下120，通话接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医务室回响。
可就在电话即将接通的瞬间，一只手猛地拍在我手腕上。
“别叫救护车。”周子轩抓住我，力气大得吓人，“姐，我求你……送我去人民医院。”
我皱眉：“为什么？这附近明明是三甲医院最近。”
他咬着牙，额头全是冷汗：“人民医院……有个医生，姓陈，是我表舅的朋友……能给我安排个好床位。”
我盯着他。
这个人，前世就是靠我放弃清华名额，才上了普通二本。后来他当上科长，却说我配不上他的身份。
现在他居然让我特意绕路送他去医院？
“姐，你不想我以后当大官吗？”他看我犹豫，声音低了下来，“要是耽误了治疗，我就……”
我忽然笑了。
“你放心。”我松开电话，“我不会让你出事。”
说完，我转身走出医务室。
“姐？你去哪儿？”
我没有回头：“我去叫辆车。”
他急了：“你不是有电动车吗？”
“我一个人载不动你。”我说，“而且人民医院有点远。”
我走出校门，站在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顾承泽的消息。
【我在老地方等你，有话要说。】
我盯着这条信息，良久没动。
身后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我回头，看见一辆白色的车缓缓驶入校园。
“姐！”周子轩从窗户探出头，一脸惊喜，“你真叫了救护车？我以为你……”
我没有理他。
等车停稳，我走到驾驶座旁，递进去一张纸条。
“送到人民医院，费用我付。”
司机点头，转身进了医务室。
我跨上电动车，调转车头，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身后传来周子轩的声音：“姐，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没回答。
我要去的地方，比医院重要得多。
我要去找顾承泽。
那个在日记本里写过“愿与君同舟”的人。
那个前世，为了帮我顶罪被退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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