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着那张纸,手指捏得有点紧。
脑海里突然闪过前世的画面——我被老师当众训斥,同学议论纷纷,父母责骂我给家里丢脸。而我只能咬着牙,一个人扛下来。
那时候的我,以为只要为他好,他就该对我好一点。
结果呢?
我什么都没得到。
我放下笔,抬起头,声音很冷:“你要学会自己签字。”
说完,我转身就走。
周子轩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
我走出医生办公室,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走廊尽头有个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凉意。我靠着窗边,心跳还没平复。
我闭上眼睛,回想起前世的那些夜晚——我偷偷躲在房间里哭,不敢让爸妈听见;我看着别人家的姐姐弟弟一起说笑,羡慕得心口疼;我一边照顾生病的周子轩,一边还得应付学校的流言蜚语。
那时的我,真的好累。
“林婉清,你变了。”
顾承泽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是啊,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只会替别人收拾烂摊子的人了。
我睁开眼,看向窗外的夜色。路灯下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图书馆后门那棵老梧桐树下的顾承泽。
他站在那儿,像是等了我很久。
我低头打开手机,那条信息还在。
【林婉清,你愿意来见我,我很高兴。】
我盯着屏幕,手指轻轻滑过那句话,却没有回复。
这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新消息。
我点开,是顾承泽发来的: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未来。】
我怔住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我心里某扇尘封已久的门。
我抬头看向医院门口的方向,寒风呼呼地吹着,路灯下一片寂静。
我深吸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
“这一世,我只为值得的人付出。”
我转身,走向医院大门。
脚步很稳,像是踏在新的人生旅途上。
医院门口,出租车一辆接一辆驶过。我站在路边,准备叫车回家。
刚抬起手,身后忽然有人喊我。
“姐!”
我回头,看见周子轩拄着拐杖,站在医院门口。
他脸色比刚才更差,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但眼神却很坚定。
“姐,我……谢谢你这次没签。”他喘着气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义务。”
我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然后我点了点头。
“你终于明白这点了。”我说,“很好。”
我转身离开,脚步没停。
身后,他没再追上来。
我坐上出租车,靠在座位上,闭上眼。
脑子里全是顾承泽那句话。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未来。】
我睁开眼,看向窗外。
风很大,吹散了树叶,也吹走了我心里的迷雾。
这一世,我不再当舔狗,不再当牺牲者,也不再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我要活出真正的自己。
出租车缓缓驶离医院,驶向夜色深处。
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推开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对劲。
钥匙转动的瞬间,电视的声音从客厅飘出来。不是新闻联播那种熟悉的播报声,而是电视剧里女人哭天抢地的调子。我站在门口没动,手搭在门把上,汗顺着掌心往下淌。
"咔哒"一声,防盗链滑进槽里。
屋子里的动静更大了。像是有人站起来又坐下,老藤椅发出吱呀的响动。缴费单被揉成团又展开,边角处的褶子叠了又叠。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林母坐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手里攥着昨天没来得及收的缴费单。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在她脚边聚成一滩亮光。她抬头看我,眼神像钉子似的。
"去哪疯到这时候?"
缴费单"啪"地拍在茶几上,墨迹在"患者姓名周子轩"那一栏洇开个黑圈。
"送弟弟做手术。"
我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喉咙有点发紧。消毒水的味道还在鼻腔里挥之不去,昨晚上那股子腥气好像还黏在衣服上。
林母冷笑一声:"医生说要是没你签字人家不敢动刀。"
我走到冰箱前拿水,塑料瓶捏在手里咯吱响。厨房飘来腌菜的味儿,和医院的消毒水混在一起,恶心得很。
"他都十九了。"我把瓶子拧开,仰头灌了两口,"该自己签。"
"你这是什么态度?"林母猛地站起来,藤椅往后一滑,膝盖撞到茶几。烟灰缸里的烟头弹出来,在瓷砖地上滚了几圈。
我盯着她手里的缴费单,忽然想起十年前父亲病危通知书的事。那张纸也是这样被她攥在手里,边角都卷了边。那天她哭得像个泪人,可第二天就逼着我退学去纺织厂上班。
"你爸咽气前攥着你手说'清清要照顾好家'。"林母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现在让你签个字,你就推三阻四?"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那道为给周子轩买球鞋打架留下的月牙疤又开始疼。十五岁那年,我在巷子口跟人干架,就为了给他买双耐克。结果那小子穿着新鞋去约会,回来时候鞋底还沾着女孩子的口红印。
"当年让你辍学供子轩读书你怎么不说不?"
"要不是你弟给你垫学费你现在还在纺织厂打包袱!"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头直哆嗦。吊扇搅动凝滞的空气,电光火石间照见冰箱贴上褪色的"三好学生"奖状。那是我初中时得的,边上还贴着周子轩的小学照片。
我咬着后槽牙,喉头发苦。
十五岁暴雨夜跪地擦洗弟弟呕吐物时脱臼的腕骨,十八岁撕碎录取通知书时黏在指腹的纸屑渗进血肉,二十五岁产房外听见"男孩才能续香火"时丈夫转身的皮鞋声——这些画面一股脑往脑子里涌。
"我像条狗一样伺候这个家三十年!"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猛地抓起茶几上的缴费单,揉成团砸向垃圾桶。纸团弹回来掉在地上,慢慢展开,露出那个洇开的墨团。
"你们啃食我的人生时怎么没想过这是谋杀!"
电视机突然雪花闪烁,映出我们扭曲的倒影。林母往后缩了缩,像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我转身冲进卧室,拉开抽屉就开始收拾东西。旧照片一张张滑落,童年全家福从里面飘出来。照片上周子轩骑在父亲肩头笑得灿烂,我蹲在角落里,手里抱着他的书包。
行李箱卡住房门时,梳妆镜从床头柜上摔下来。裂痕横贯镜中人面,一半的我支离破碎。
"这具躯壳本该属于林婉清,不是周家的老妈子!"
我抓起行李箱往外走,身后传来林母的哭喊。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团模糊的噪音。
关门前最后回望,看见她蜷在藤椅上像团枯槁的棉絮。阳光还是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只是这次落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冷清。
出租车驶过街口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周子轩的来电提示音在背景响起,我想了想,直接按掉了。
后视镜里,家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拐角。我靠在座位上,闭上眼。
脑子里全是顾承泽那句话。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未来。】
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
这一世,我不再当舔狗,不再当牺牲者,也不再活在别人的阴影里。我要活出真正的自己。 钥匙插在门锁孔里没拔。我站在门口,手还搭在门把上。铁锈味混着潮湿的空气往鼻子里钻,像小时候被推进生锈的铁皮柜时呛到的那股子腥气。
最后一个行李箱卡在门缝里,发出"吱呀"的响声。指甲盖边缘残留着撕缴费单时的纸屑,掉在地板上的瞬间被穿堂风卷到床底。我望着墙上年画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脸,忽然觉得这屋子比想象中还要破败。
泡面盒堆成的小山在老式木桌上摇摇欲坠。窗外传来麻将馆甩骰子的声响,混着雨水滴在空调外机的哒哒声。我把背包甩到床上,压住了那张褪色的全家福。照片上周子轩骑在父亲肩头笑得灿烂,我蹲在角落里抱着他的书包。手机震动起来。周思妍第7通来电在黑暗中亮起蓝光,映出墙上的猫抓痕。铃声突然停了,接着又响起。这次是顾承泽的号码,我盯着屏幕看了三秒,还是按掉了。
从旧相册夹层滑出一张泛黄的纸条,背面有用修正液涂改的"初三三班林婉秋"。字迹歪歪扭扭,是我当年藏起来的生日贺卡。那天她特意走了五条街来我家,手里攥着两个糖人。我记得自己躲在门后不敢开门,怕她看见我脸上的淤青。
保温桶突然出现在玄关。热气顺着盖子边缘往上冒,揭开时水珠滴在鞋面上。鸡汤的香味让我想起前世手术室外的消毒水味,那时周思妍哭着说"妈妈最勇敢",现在离婚官司上她却作证说我有妄想症。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周思妍带着哭腔的声音:"妈晕倒在缴费窗口,医生说要做造影检查。你快回来签个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