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代樱几乎是脚不沾地被逆卷绫人拖拽着,穿过漫长而昏暗的走廊。
冰冷的空气刮过她的皮肤,走廊墙壁上扭曲的阴影像是活物,张牙舞爪地扑来又退去。绫人的手像铁钳一样箍着她的手腕,疼痛让她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但她死死咬着牙,将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不能哭。哭了就真的输了。
“砰!”
一声巨响,她被粗暴地摔进一个房间。背后是坚硬冰冷的门板,眼前是逆卷绫人高大而充满压迫感的身影,他单手撑在门上,将她彻底困在他的阴影之下。房间很大,陈设却有些凌乱,透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不拘小节的野性,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硝烟和阳光混合的奇特味道。
“跑啊?怎么不跑了?”绫人低下头,红眸里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快意,他另一只手抬起,用指尖粗暴地擦过她刚刚被捏红的下巴,“刚才不是很有胆子吗?竟敢推本大爷!”
神代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恐惧是真实的,但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却像野火一样在她血管里燃烧。
“放开……”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却努力维持着镇定,“这就是逆卷家的待客之道吗?”
“客?”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热气喷在她的耳廓,“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祭品新娘……说得好听,不过是我们的血包,是食物!”他刻意放缓语速,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食物,就该有食物的自觉。”
他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脖颈。那香甜到不可思议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他的自制力。他能感受到皮肤下血管的微弱搏动,诱惑着他咬下去,尽情汲取那难以言喻的甘美。
神代樱浑身僵硬,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獠牙的轮廓,冰冷而危险。
“怕了?”绫人满意地感受到她的颤抖,语气更加恶劣,“刚才的嚣张气焰呢?嗯?”
就在他的唇即将贴上她颈侧皮肤的瞬间——
“我不怕你。”
一个轻微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绫人动作一顿,眯起眼睛看她:“你说什么?”
神代樱猛地抬起头,紫水晶般的眸子直直地对上他猩红的双眼,那里面没有了最初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我说,我不怕你。”她重复道,声音比刚才稳定了许多,“逆卷绫人,你除了用暴力强迫一个无力反抗的人,还会什么?”
绫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激将法?你以为对本大爷有用?”
“有没有用,试试才知道。”神代樱的心脏跳得厉害,但话已出口,没有回头路,“你大可以现在就咬下来,享受你的‘晚餐’。但然后呢?像喝掉一杯过期血浆一样索然无味?其他兄弟会怎么看你?抢到一个祭品,就因为控制不住饥饿感,像最低等的、没见过世面的新生吸血鬼一样,迫不及待地把她吸干?”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绫人那高傲的自尊心。他确实可以这么做,但被一个“食物”如此轻视,甚至预言他会被其他兄弟嘲笑,这让他感到极度不爽。
“闭嘴!你懂什么!”他低吼。
“我是不懂你们吸血鬼的规则。”神代樱趁着他情绪波动的瞬间,继续开口,语速加快,“但我知道,最容易得到的东西,往往最无趣。一个不会反抗、只会哭泣的祭品,你们逆卷家见过多少?我这样的……恐怕是第一个吧?”她甚至试图扯出一个微小的、带着挑衅的弧度,“怎么,你怕留着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看来你的自制力,也不过如此。”
“你——!”绫人勃然大怒,撑在门上的手猛地握拳,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他从未见过如此牙尖嘴利、不知死活的祭品!她的话句句戳在他的痛处,点燃了他的怒火,但奇怪的是,这股怒火中,又掺杂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兴奋。
对,兴奋。
就像发现了一个极其有趣,需要花时间慢慢拆解、彻底征服的玩具。直接弄坏,确实太可惜了。
他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用目光将她刺穿。神代樱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尽管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在赌,赌这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吸血鬼少爷们,早已厌倦了千篇一律的顺从,赌他们内心深处对“意外”和“挑战”的渴望。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
良久,绫人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堪称狂气的笑容,那对尖利的獠牙显得格外刺眼。
“好啊。”他松开撑在门上的手,后退了一步,抱着双臂,用一种重新评估猎物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她,“有意思。本大爷就陪你玩玩。”
神代樱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赌对了第一步。但没等她这口气完全松下来,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靠近,这一次,他没有碰她的脖子,而是低头,冰凉的唇瓣如同羽毛般,擦过她手腕上刚才被他捏出的青紫淤痕之上。
一阵战栗瞬间窜遍全身。
紧接着,刺痛传来!
他咬破了她手腕的皮肤。
并不深,甚至算不上真正的“进食”,更像是一种标记,一种惩罚性的品尝。
神代樱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
几滴温热的血液渗入他的口中。那一瞬间,逆卷绫人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红眸中闪过一丝极致的震惊和……迷醉。
太甜美了。
不仅仅是味道的甘醇,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如同最醇厚的酒,瞬间点燃了冰冷的血液,带来一种灵魂都在颤栗的满足感。这远超他吸食过的任何血液,甚至比那些所谓的高级血包还要美妙千百倍!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神代樱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单纯的看待玩具或食物,而是混合了浓烈的渴望、探究和一种更加深沉的……占有欲。
“你……”他刚想说什么。
“叩、叩、叩。”
规律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紧绷的气氛。
门外传来逆卷怜司那毫无波澜的声音:“绫人,适可而止。父亲大人虽然不管事,但基本的规矩不能废黠。祭品在正式‘分配’前,属于家族共有财产,不允许私自破坏或过度取用。”
绫人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啧了一声,对着门外吼道:“知道了!啰嗦!”
他再次看向神代樱,舔去唇边那一点嫣红,眼神危险而深邃:“听见了?家族共有财产……”他故意拉长语调,“看来,本大爷得想办法,把你彻底变成‘私有物’才行。”
他直起身,终于彻底放开了对她的禁锢。
“你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左边那间。”他没什么耐心地指了指方向,“自己滚过去。明天……游戏继续。”
神代樱扶着冰冷的大门,稳住有些发软的双腿。手腕上被咬破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没有再看绫人,低着头,默默地拉开门。
门外,逆卷怜司果然站在那里,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看到她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渗血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仿佛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瑕疵。
神代樱裹紧单薄的睡裙,沿着空旷阴冷的走廊,一步步走向绫人指示的方向。她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一道是绫人毫不掩饰的灼热注视,另一道,是怜司冰冷而评估的视线。
直到走到走廊尽头,推开那扇属于她的、同样冰冷空旷的房门,将自己彻底隔绝在两人的目光之外,她才无力地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冰冷的触感从地面传来,她却觉得脸颊滚烫。
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两个细小的、已经不再流血的牙印,紫眸中情绪翻涌。
恐惧、屈辱、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活过了第一夜。
并且,她似乎找到了在这些吸血鬼兄弟夹缝中生存的一线生机——利用他们的傲慢、无聊和对自己这身“特殊血液”的兴趣。
这很危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但总比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吞噬要好。
窗外,血红色的月亮高悬天际,将诡异的光芒洒满这个囚笼般的逆卷大宅。漫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而她知道,从明天起,她要面对的,将是六个性格各异、却同样危险的“游戏”参与者。
她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银色长发披散下来,如同月光的帷幕。
“我不会认命的……”她对着无边的黑暗,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宣誓。
而在走廊的另一端,逆卷绫人靠在门框上,回味着舌尖那残留的、令人疯狂的甜美气息,红眸亮得惊人。
“神代……樱?”他低声念着刚刚从怜司那里得知的名字,嘴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你跑不掉了。”
与此同时,二楼某个隐蔽的露台上,逆卷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他手里拎着一瓶红酒,慵懒地倚着栏杆,深绿色的眼眸望着神代樱房间的方向,方才楼下房间里的冲突,以及那瞬间逸散出的、极其诱人的血液香气,似乎终于引起了他一丝微乎其微的兴趣。他仰头灌了一口酒,低语随风消散:
“麻烦……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