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洳仟睁开眼时，耳边是水滴落在石板上的清脆声响。她动了动手，发现掌心还残留着银针的凉意。胸口缠着的布条渗出淡淡血渍，像极了那夜慕晔肩头的伤。
"你醒了。"低沉女声从洞口传来。
灰衣人掀开面纱，露出一张久违的脸。赵洳仟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地蜷起。
"青戈？"她声音沙哑，像是被江水泡过。
女子点头，将一碗药汤递到她面前："当年护送你出宫的旧部。"
赵洳仟盯着那张脸，记忆翻涌。十五岁那年，她在密室听见母皇与白翼寒的对话——
"幽香楼要换主人了。"
"可洳仟还是个孩子。"
"她必须学会当一把刀。"
那天夜里，就是这个女人带她穿过重重宫墙，将她藏进一辆马车。车帘掀开时，她看见母亲最后的表情：冷若冰霜，却在转身前对她眨了眨眼。
"你怎么会......"
"赵女皇未死。"青戈打断她的话，从怀中掏出一卷密令，"这是三年前陛下交给我的。"
赵洳仟接过密令，指尖轻颤。羊皮纸上龙飞凤舞写着："汝乃朕之刃，幽香楼当再起。若遇困厄，可寻彼岸花开之地。"
她猛然抬头："母皇现在何处？"
"属下不知。"青戈垂首，"但影阁最近动作频繁，恐怕已察觉幽香楼暗线。"
赵洳仟沉默良久，将密令攥进掌心。她想起慕晔最后那个眼神，想起他说"我以为能护你周全"时颤抖的声线。
"我不会重蹈覆辙。"她低声说，"这次我要自己选择。"
洞外传来脚步声。芫花提着药箱走进来，脸上仍戴着那副银质面具。
"伤口裂开了。"她掀开赵洳仟的衣襟，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别激动。"
赵洳仟没有躲开，任由银针刺入穴位。芫花的手很稳，却在碰到她锁骨处旧疤时顿了顿。
"他还好吗？"赵洳仟突然问。
芫花手下银针微微一抖："你想他？"
"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后悔。"
芫花收回手，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断情散，喝了就能忘。"
赵洳仟望着瓷瓶，想起岩洞里那温热的血。那时她说："你流这么多血，会不会死？"
他答："只要你活着就好。"
"我不需要忘记。"她推开瓷瓶，"我需要变强。"
芫花叹息一声，转身收拾药箱："你知道吗？他给你喝过换魂汤。"
赵洳仟瞳孔骤缩。
"原本是救你的，"芫花继续道，"但他不知道那是毁你命格的关键。"
洞内陷入死寂，只有水滴声在回响。赵洳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笑起来。
"真讽刺，"她喃喃道，"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注定是个笑话。"
慕晔是在一片灼痛中醒来的。
他梦见自己回到幽香楼初见那夜。赵洳仟穿着大红裙，发间缀满金铃，赤足踏着琵琶弦音而来。她凑近他耳畔，吐气如兰："小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他伸手想抱她，却只抓住一片虚空。
"你以为能护我周全，"她在他梦里笑，"可我想要的是你的心。"
剧痛将他惊醒。他发现自己躺在山洞里，身上盖着件灰袍。洞外传来潺潺水声，混着彼岸花随风摇曳的沙沙声。
"终于醒了？"靖安侯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慕晔挣扎着坐起，肩头伤口又渗出血。他记得自己跳崖时，似乎被人拉住。但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另一种囚禁。
"为什么不杀我？"
靖安侯冷笑："你以为影阁会放过你吗？你已经毁了她的命格。"
慕晔瞳孔骤缩。
"她若重生，必是你死之日。"靖安侯走近，手中晃着个青玉瓶，"这瓶换魂汤，是你亲手调配的吧？"
慕晔喉咙发紧。他想起那夜客栈，赵洳仟惊慌失措扑进他怀里。她颤抖着说："幸好有你在。"
"你早知道她没死。"
靖安侯的话像一柄刀，慢慢剖开他的记忆。他想起赵洳仟总说自己做噩梦，梦见无数黑手拽她往下坠。原来不是梦。
"你毁了她的轮回。"靖安侯俯身逼近，"现在她连投胎转世都做不到。"
慕晔猛地咳出一口血。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未真正了解那个总是笑盈盈的姑娘。那些温柔，那些依恋，那些深夜里的呢喃，不过是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
"她在哪里？"
靖安侯直起身，嘴角扬起讥讽的弧度："你猜，她现在恨你多一些，还是爱你多一些？"
慕晔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他想起拍卖会上，赵洳仟握住他手腕时滚烫的体温；想起她在岩洞里贪婪吮吸他鲜血的模样；想起她说"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时眼里的光。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洞外传来彼岸花摇曳的声响。慕晔望向洞口，一片血红映入眼帘。那些花在风中摇曳，像极了她裙摆的颜色。
"洳仟，"他喃喃道，"对不起。"
赵洳仟站在彼岸花海边缘，指尖拂过花瓣。青戈递来一封密信："影阁已有动作，我们需要尽快重建幽香楼。"
芫花在她身后整理药箱："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参与布局。"
"正因为我经历过背叛，"赵洳仟轻声道，"才更懂得如何利用人心。"
她转身看向芫花："帮我配制新型迷药，我要让影阁付出代价。"
芫花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担忧："你确定要这么做？"
"他们欠我的，"赵洳仟嘴角扬起冷笑，"我会让他们加倍奉还。"
远处传来鸟鸣，惊起片片花瓣。她仰头望着天空，低声呢喃："若此生不能相守，来世亦不相见。"
同一时刻，慕晔也望向洞外的彼岸花海。靖安侯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你还有一次机会。"
他缓缓站起身，玄色大氅扫过满地落花。月光下，银蛇纹在衣襟若隐若现。
"我要怎么做？"
靖安侯露出满意的笑容："去找到她。让她亲手杀了你，这是唯一赎罪的机会。"
慕晔没有回答。他望着满地彼岸花，仿佛看见赵洳仟赤足踏花而来。那夜她说："小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如今想来，那句开场白，早已预示了他们的结局。
青戈将密令收回怀中，目光在赵洳仟脸上停留片刻。芫花低头收拾药箱，银针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你们都想让我活着。”赵洳仟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可没人问过我，还想不想活。”
芫花手顿住，药箱合上一半。青戈垂眸不语。
洞外风掠过彼岸花海，花瓣簌簌飘落。赵洳仟抬手接住一片，指尖传来冰凉触感。她想起慕晔掌心的温度，想起他最后那个眼神。
“当年你说，母皇要我当一把刀。”她看向青戈，“现在呢？”
“幽香楼需要你。”青戈语气坚定，“陛下也需要。”
“可我不想再当刀了。”赵洳仟轻笑，将花瓣碾碎，“我想做火。”
芫花猛然抬头，青戈瞳孔微缩。
“影阁想杀我？”赵洳仟站起身，衣摆扫过满地落花，“那我就先烧了他们的老巢。”
青戈迟疑片刻，终是点头：“属下听命。”
芫花却突然出声：“你现在的状态……撑不了多久。”
赵洳仟望向她：“你不是最擅长续命？”
芫花沉默。她确实能让人多活几天，可有些伤口，连药也救不了。
洞内陷入死寂，唯有水滴声在回响。远处传来鸟鸣，惊起片片花瓣。
“他在哪？”赵洳仟忽然问。
芫花与青戈对视一眼。芫花缓缓开口：“你真想知道？”
“我想让他看见。”赵洳仟指尖划过花瓣边缘，声音轻得像风，“我活得有多好。”
同一时刻，慕晔正站在山洞外。靖安侯递来一封密信：“影阁已下令通缉你。”
慕晔没有接，目光落在远处摇曳的彼岸花上。
“她还活着。”靖安侯继续道，“而且很快就会来找你。”
慕晔终于开口：“她恨我？”
靖安侯笑：“你觉得呢？”
慕晔闭眼。他想起赵洳仟跳崖时的背影，想起她说“若此生不能相守，来世亦不相见”时的表情。
“我要见她。”他睁开眼，眼中只剩决然。
靖安侯满意地点头：“很好，那就让她亲手杀了你。”
慕晔没有回答。他望着满地彼岸花，仿佛看见赵洳仟赤足踏花而来。那夜她说：“小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如今想来，那句开场白，早已预示了他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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