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院寻踪

雨停的清晨，楚明漪醒时，窗外已透进浅金色的光。裴鹤洲正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张泛黄的纸，见他醒来，便将纸递了过来：“昨晚整理旧物时找到的，是你阿爹留下的吧？”

纸上画着几笔简笔画，是个男子牵着孩童的手站在渡头，角落还有行小字——“明漪七岁，初教放纸鸢”。楚明漪指尖抚过字迹，眼底泛起软意：“这是阿爹生前常带我的地方，就在渡头西边的老院子里，后来没人住，我也有好些年没去了。”

裴鹤洲握住他的手，指腹蹭过他微凉的指尖：“今日无事，我陪你去看看？”

楚明漪抬眼望他，见他眼底满是认真，便笑着点头。两人没惊动花亦安和谢拾乐，只留了张字条，便沿着青石板路往渡头西边走。老院子藏在一片竹林后，木门上的铜环生了些铜绿，楚明漪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惊飞了院中的几只麻雀。

院子里的杂草已长到半人高，只有那棵老桂树还立在院中，枝桠比儿时粗壮了许多。楚明漪走到桂树下，指尖触到粗糙的树皮，忽然笑道：“小时候我总爬这棵树，阿爹怕我摔着，就在树下铺了厚厚的稻草，结果我还是摔过一次，哭了半天，阿爹哄了我好久才好。”

裴鹤洲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忽然从怀中掏出个东西递过去——是个用竹篾扎的小纸鸢，青雀模样，和他们上次放的那只很像，只是更小巧些。“昨晚想着你说的旧事，便试着扎了一个。”

楚明漪接过纸鸢，指尖碰到竹篾上的细刺，却没觉得疼。他抬头看向裴鹤洲，忽然踮起脚，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吻：“谢谢。”

裴鹤洲顺势揽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目光落在院角的旧石桌旁：“那里是不是有什么？”楚明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石桌下藏着个木盒，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拂去上面的灰尘，打开一看，里面竟放着几枚铜钱和一张褪色的糖纸，还有个小小的木雕——是个孩童模样，眉眼间竟有几分像他儿时。

“这是阿爹雕的。”楚明漪声音有些发哑，将木雕攥在手心，“他总说，等我长大了，就教我木雕，可还没等到那时候，他就……”

裴鹤洲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极柔：“他看得到，看到你现在好好的，看到我们陪在你身边。”楚明漪靠在他肩头，鼻尖蹭过他的衣襟，忽然觉得，那些埋在心底的遗憾，好像被裴鹤洲的温柔一点点填满了。

两人在院子里待了许久，楚明漪又指着墙角的旧水缸，说起儿时和邻居家孩子打水仗的趣事；裴鹤洲则默默听着，偶尔替他拂去落在发间的草屑。日头升到半空时，楚明漪忽然拉着裴鹤洲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出了院子，沿着竹林后的小路走了没多久，便到了一处小河边。河水清澈，岸边的芦苇随风晃动，楚明漪指着河中央的小洲：“夏天的时候，那里开满了芦苇花，阿爹会带我去摘，编小兔子玩。”

裴鹤洲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往河边的石阶走去：“那我们今日也去摘些，编个小兔子给你。”楚明漪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忍不住笑出声。

河水刚没过脚踝，微凉的触感让楚明漪缩了缩脚，裴鹤洲却握得更紧了些。两人走到小洲上，裴鹤洲替他折了几支芦苇花，笨拙地学着编兔子，手指被芦苇叶划了道小口子，楚明漪见了，立刻拉过他的手吹了吹，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想给你编个好看的。”裴鹤洲笑着，将刚编好的小兔子递过去——虽然有些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很用心。楚明漪接过小兔子，举在阳光下看了看，忽然觉得，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芦苇编。

返程时，楚明漪手里攥着木雕和芦苇兔，裴鹤洲则牵着他的手，两人并肩走在竹林间的小路上，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楚明漪忽然开口：“以后每年秋天，我们都来这里看桂花开好不好？”

裴鹤洲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眼底满是温柔：“不止秋天，每个季节都来，春天看芦苇发芽，夏天看荷花开，秋天看桂花，冬天看雪。”

楚明漪笑着点头，将头靠在他肩上，听着竹林间的风声，忽然觉得，有裴鹤洲在身边，无论去哪里，都是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