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似乎在谨慎地挑选着词语,又像是在时光的长河里,艰难地打捞着那些早已沉底的、泛着酸涩泡沫的记忆。
朱志鑫“怕你只是一时兴起,觉得那个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少年看起来还算顺眼;”
朱志鑫“怕我若主动靠近,会唐突了你,吓跑了你;更怕……更怕你一旦明确地感知到我的心意,”
朱志鑫“知晓了我也在同样注视着你之后,就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自以为隐蔽的欢喜,悄悄地、长久地看着我了。”
他怕那层薄薄的、心照不宣的窗户纸被捅破后,迎面而来的是家族雷霆万钧的审判,是比陌生更令人绝望的疏离。
十五岁的朱志鑫,在无数个夜晚早已想得透彻——
既然横亘在眼前的,是看似无法撼动的家族壁垒与世俗规训,那么,不如就维持着这样心照不宣的沉默。
隔岸相望,装作对彼此眼底的情愫一无所知。
将那份躁动的、炽热的喜欢,小心翼翼地埋藏在最深的心底,用冷漠与距离当作保护色,耐心等待着,等待彼此都足够强大,拥有了能够颠覆规则、能够承受一切后果的、“疯”的资本与能力的那一天。
这些深埋于岁月之下、未曾言明的挣扎与算计,是朱志鑫此刻没有说出口的、独属于少年时代的、沉重而隐秘的篇章。
我忍不住弯起了唇角,露出一抹极浅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弧度,连上挑的眼尾仿佛被这笑意柔化,不再显得那么清冷疏离。
原来,在那些兵荒马乱的青春岁月里,我们都一样。
一样地心怀恐惧,
一样地小心翼翼,
一样地将那份最初最纯的悸动,当作世间最珍贵的秘密,深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用沉默、用距离、用无数次刻意制造的“偶然”与“巧合”,笨拙地守护着,谁也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如果……如果那时候的我们,都能再多一点点不顾一切的勇气,结局是否会截然不同?
我们是否就不会在命运的捉弄下,眼睁睁地看着彼此身边,站上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是否就不用在这无数个深夜里,独自吞咽着名为“思念”与“遗憾”的苦果,任由它在心口腐蚀出空洞的疼痛?
是否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十指相扣地走在校园那排高大的梧桐树下,不必躲闪任何探寻的目光,不必背负家族恩怨的沉重枷锁,不必被一纸婚约束缚住向往爱与自由的灵魂?
朱志鑫“睡吧。”
他的手掌依旧保持着那稳定而令人安心的节奏,轻轻拍抚着我的后背,声音温柔得像融化在吐司上的、暖洋洋的黄油,
朱志鑫“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瑞吉“嗯。”
我极轻地应了一声,像一片羽毛终于落定。最后一丝游离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我坠入了一个久违的、安宁的,带着栀子花被雪松气息彻底覆盖的梦境深处。
梦里,时光真的倒流回了十五岁的那个夏天。
阳光炽烈而纯粹,晃眼得让人几乎要流出泪来。
天空是水洗过般的、毫无杂质的湛蓝,像一块巨大而完整的蓝宝石。
学校的露天篮球场被烈日烘烤得微微发烫,他穿着那件记忆里最鲜明的红色球衣,背后印着他的生日数字,站在罚球线上,左手稳稳地扶着篮球,右手手腕微微弯曲,姿势标准得如同教科书插图,带着一种专注的、令人心动的帅气。
我穿着妈妈特意为我挑选的粉色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小的、精致的玫瑰暗纹,
站在观众席最前排的位置,
没有像以往那样下意识地躲闪,
而是勇敢地、毫不掩饰地迎向他的方向,脸上绽放着如同夏日葵花般明媚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