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在母亲的灵堂里枯坐着,背脊挺得僵直,却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指尖都泛着冷意。她的眼窝深陷,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只剩一片死寂的灰,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却再也挤不出半滴泪——眼泪早在母亲合上眼的那一刻,就跟着心一起流干了。身旁的苏慕睡得安稳,均匀的呼吸声衬得灵堂愈发寂静,她望着那小小的身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疼得她连呼吸都要费尽全力,脑子里反复盘旋着一句话:撑不下去了,真的撑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顾彦辰发来的消息:“节哀,有事找我。”短短几个字,像根刺扎进她的心里。苏黎猛地掏出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下一秒就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刺耳。可响声未落,她又像想起什么,踉跄着扑过去捡起手机——她现在连修手机的钱都没有,这手机不能坏。
指尖颤抖着按亮屏幕,裂痕没划到显示区,她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屏幕上弹出的屏保让她彻底崩溃。那是她和母亲去年在公园拍的合照,母亲笑着搂着她的肩,阳光落在两人发梢,温暖得刺眼。苏黎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撕心裂肺,每一声都带着血似的疼,震得灵堂里的烛火都跟着晃动。
几天后,葬礼的最后一抹烟火熄灭,苏黎将苏慕托付给邻居,转身就去了顾氏集团。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顾彦辰正低头看文件,抬眼看到她,眉梢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顾彦辰,我们离婚吧。”苏黎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没有半分犹豫。
顾彦辰手里的笔顿了一下,先是愣了两秒,随即低笑出声,笑意却没达眼底,满是不屑:“离婚?苏黎,你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告诉你,这套对我没用。”
苏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底却燃着倔强的光,像濒死的野草突然生出的韧劲:“把戏?顾彦辰,你把我的家搅得支离破碎,你觉得我还有心思跟你玩把戏?从今天起,我们生生世世都是敌人。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夏婉婷欠我的,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连同你们两个人一起报复。”
这话一出口,顾彦辰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细针密密麻麻地扎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的痛意。可这痛意转瞬即逝,被汹涌的怒意取代,他猛地拍案起身,眼神凌厉如刀:“苏黎!你怎么能这么说婉婷?她什么时候害过你?是你自己心肠狠毒,才把所有人都想成跟你一样坏!”
苏黎只是冷冷地望着他,眼神里没有恨,只剩一片死水般的平静:“我说再多都没用,你从来都不会信我。”她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了,顾家的东西我一分不要,你签字就行。”
纸张落在桌面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在顾彦辰心里,他望着苏黎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好像真的要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顾彦辰猛地从办公桌后绕出来,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攥住苏黎的下巴,指腹用力得几乎要将她的下颌骨捏碎,眼神里满是警告的戾气:“苏黎,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离婚?别到时候后悔了,哭着来求我。”
苏黎疼得眉尖蹙起,却没半分示弱,猛地抬手用力推开他,力道大得让顾彦辰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她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的平静彻底碎裂,只剩翻涌的怒火:“顾彦辰,你毁了我的家,逼死我妈,现在还问我为什么不能毫无波澜?你有心吗?在你眼里,我所有的痛苦都只是无理取闹,我受的伤都轻得不值一提,是不是?”
这话像一把钝刀,扎得顾彦辰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最后只剩讷讷的呢喃,声音轻得像蚊子哼:“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善良点,大度点?事情何必闹到这一步……”
“善良?大度?”苏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火瞬间烧到了顶点。她猛地扑到办公桌前,双手在桌面上狠狠一扫——文件、钢笔、水杯、电脑,所有东西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她转过身,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顾彦辰,发疯似的嘶吼:“我为什么要善良?为什么要宽容?为什么要大度?我是你们的受气包吗?被你和夏婉婷踩在脚下反复践踏、反复凌辱,我还要面带笑意说谢谢?你不是要善良吗?你不是要大度吗?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死?世上那么多孤苦的孩子,你怎么不现在就把顾家所有资产捐给慈善基金会?你做得到吗?!”
她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震得办公室里一片死寂。顾彦辰看着满地狼藉,又看着苏黎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浑身发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痛得厉害,却还是梗着脖子,说不出一句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