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漫过挡风玻璃,车灯只能照亮前方五米范围。林景渊反复摩挲怀表芯片边缘,指甲刮擦金属发出刺耳声响。陈曜第三次尝试点燃香烟被风吹灭,烟盒砸向仪表盘:“你再抠那铁片,它就要碎了。”
山路在浓雾中扭曲,轮胎碾过积水坑溅起泥浆。副驾驶座位上的笔记本在颠簸中滑落,泛黄的纸页翻飞,露出一页用红笔反复涂抹的训练营地图。林景渊伸手去抓,指尖碰到“林小满”三个字时猛地缩回,仿佛被烫伤。
“仁爱疗养院”的锈蚀路牌从浓雾里钻出来,车前盖撞上横梁的瞬间,陈曜猛打方向盘。金属刮擦声刺破寂静,后视镜里映出倒伏的箭头指向山道深处。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陈曜一脚踩住刹车,袖口渗出冷汗。他摸向腰间枪套的动作顿住——林景渊正死死盯着窗外某处。
浓雾深处,半截褪色的欢迎横幅在夜风中摇晃。林景渊踩碎台阶上的医用剪刀,玻璃幕墙映出双人影子重叠又分离。陈曜踹开生锈的防火门,扬起的灰尘里飘出泛黄照片。
“别动。”林景渊突然按住陈曜的手腕。他的瞳孔收缩,盯着墙角某处:剥落的墙皮下隐约露出一串数字,与怀表内侧刻纹惊人相似。
地下室弥漫福尔马林味,四台神经连接仪呈十字排列。林景渊扯开蛛网缠绕的操作屏,芯片插入接口瞬间蓝光闪烁。陈曜试图拔出连接线被震开,看着林景渊瞳孔扩散:“你他妈疯了?”
装置启动音效刺破死寂:“欢迎回来,林小满指挥官。”
现实开始崩塌。手术台上方的顶灯忽明忽暗,林景渊在连接舱剧烈抽搐,鼻血滴落控制台。虚拟空间里,雪地中十岁林小满蜷缩在铁丝网角落,沈枭寒拖着伤腿爬过来。
“他们要给你做记忆移植。”沈枭寒的声音带着哭腔,“爸说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画面切换。手术台上林小满主动戴上电极帽,对医生说:“开始吧。”
“是我求着他们抹掉记忆!”林景渊在现实中嘶吼,“不这么做你们都会死!”
怀表震动唤醒机制触发,林景渊扯断连接线踉跄后退。他抓起手术刀抵住陈曜咽喉,刀尖划破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你早就知道我做过选择?”林景渊的呼吸喷在陈曜脸上,带着血腥味,“知道我亲手把自己变成空白?”
陈曜任由血珠顺着喉结滚落,目光平静如水:“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窗外夜色中隐约浮现黑大衣身影,又迅速消失在浓雾里。林景渊松开手术刀瘫坐在地,金属器械散落一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板缝隙,那里嵌着半枚生锈的纽扣,与沈枭寒常穿的军装样式完全一致。
疗养院角落积灰的终端机突然亮起蓝光,屏幕文字逐字浮现:“林小满意识已部分激活。”电源指示灯明灭节奏,与林景渊的呼吸频率逐渐同步。
地下室通风管道传来金属震颤声,像是有人在外面拖拽重物。陈曜把枪握得更紧了些,指节发白,眼睛却始终盯着林景渊的太阳穴——那里有根血管在蓝光映照下突突跳动。
“你早就知道我做过选择?”林景渊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互相摩擦,“知道我亲手把自己变成空白?”
陈曜没动,喉结在刀锋下滚了滚。血珠顺着脖子往下淌,在锁骨处积成一小洼,又沿着胸骨滑进衬衫领口。他垂着眼睑说:“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墙角突然传来碎裂声。林景渊猛地转身,手术刀还握在手里,却看见一只老鼠从打翻的玻璃器皿间窜过。他的手臂僵在半空,手指开始发抖。
“你看那边。”陈曜抬下巴示意墙角。剥落的墙皮下,那串数字正在灯光里泛着青灰色光泽。林景渊蹲下来,指甲缝里渗进灰尘,指尖触到刻痕时身体猛地一震——和怀表内侧完全一致的纹路走向,连第三位数的轻微划痕都分毫不差。
他往后缩了半步,后背撞上金属操作台。几页纸从抽屉里滑出来飘落在地,泛黄的纸面上印着“记忆清除协议”,右下角盖着模糊的医院印章。签名栏有两个名字,第一个被墨水涂黑,第二个写着沈枭寒。
“他为什么要在场?”林景渊扯着嗓子问,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那天他在手术室门口干什么?”
陈曜弯腰捡起一张散落的照片。照片里两个男孩并排躺在病床上,中间隔着透明隔帘。左边男孩的右手伸向帘子,指尖刚刚碰到布料。右边男孩闭着眼睛,输液管从手背一直缠到胸口。
“你当时不肯睡。”陈曜把照片举到林景渊眼前,“攥着那块怀表说什么‘不能忘记他们’。后来沈枭寒进来,说了句话你就同意做移植了。”
林景渊伸手去抢照片,却被陈曜按住手腕。他低头看见自己虎口处有道月牙形伤疤,和照片里右边男孩手背上的胎记位置一模一样。
“操。”他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推车。器械叮当作响滚了一地,其中一把止血钳弹起来卡在门缝里。门外浓雾正从门框缝隙往里渗,带着潮湿的霉味。
陈曜突然抓住他的肩膀:“听着,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打断。角落里的终端机屏幕开始闪烁,蓝色光斑在两人脸上游移。
“林小满意识已部分激活。”机械女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林景渊冲过去砸屏幕,拳头砸在防弹玻璃上发出闷响。他的指关节立刻肿起来,血珠顺着掌纹滴在键盘上。系统自动识别指纹,新的文字开始滚动:
【记忆移植日志·补充记录】
【患者编号:LMX-07】
【主治医生:沈××】
【见证人:陈××】
【特别备注:移植过程出现异常意识共鸣,建议终止手术】
林景渊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见证人栏,日期是记忆移植当天。
“这他妈什么意思?”他揪住陈曜衣领,把对方按在墙上,“你也签字了?”
陈曜没挣扎,只是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要不是我们联手骗过审查组,你现在早就是具尸体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踩碎满地玻璃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