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枭寒的膝盖陷在碎裂的瓦砾间,粗糙的石块嵌进布料,刺痛隐隐从掌心传来。他低头看着怀表,齿轮与染血布料绞缠在一起,暗红的色泽在微弱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夜风呼啸而过,卷起细碎玻璃,噼啪作响,像是某种不安的预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林景渊转身离去时,他的手腕被猛然抓住——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带着一种执拗的坚持。而现在,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僵硬的布料残片。那抹灰蓝,是他熟悉的衬衫领口颜色,如今已被血浸透,在金属表面留下斑驳痕迹。
“你总是这样。”沈枭寒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破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次想要逃避,就会把这些东西塞给我。”
身后的碎玻璃摇晃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陈曜手持应急灯走上前,光柱扫过地面的狼藉。“还有救。”他蹲下身子,将检测仪贴在怀表齿轮的缝隙中,语气低沉却笃定,“体温残留显示,三小时前离开。”
沈枭寒扯开衣领,锁骨处的疤痕泛着青紫,仿佛刚愈合不久。他抓起怀表贴近耳畔,秒针跳动的声音骤然清晰,哒、哒、哒,仿佛击打在胸腔内壁。熟悉的节奏令血管震颤,就像当年雪地里并肩跑步时的心跳。
“他在等我。”沈枭寒缓缓站起身,靴跟碾过地砖,扬起一片尘土,“就像从前一样。”
监控室的终端屏幕依旧亮着,蓝光在墙壁上游移,映照出代码流中浮动的猩红警告:宿主清除程序即将启动。沈枭寒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指尖的颤抖细微而隐秘。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屏幕猛然黑屏。黑暗中,他摸索到桌角的一道凹痕——那是林景渊惯用的小刀刻下的记号。
“你连这个都改不了。”他低声呢喃,随手扯开第三颗衬衫纽扣。从锁骨蔓延至胸膛的疤痕暴露在冷光下,与记忆深处那个拥抱的形状重叠。他迈出一步,脚尖踢到松动的地砖,灰尘随之扬起。
密道墙壁上的新鲜抓痕泛着湿润光泽,他伸手触碰,指尖沾上未干的血渍。那种黏腻感让他皱了皱眉。控制室门开着,冷白光从操作台溢出,照亮了中央伫立的人影。林景渊背对着门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腕骨处的数字纹身。
“你只是计划的一部分。”林景渊率先开口,手指轻轻敲击键盘,“就像从前一样。”
沈枭寒猛地扯断衣领纽扣,锁骨上的疤痕暴露在冷光下。“你亲手刻下的,不是吗?”
林景渊转过身,瞳孔因强光而收缩,一瞬间闪过波动。他的右手扶住操作台,指节微微发白。目光扫过时,沈枭寒看见他左手无名指内侧的老茧——那是握手术刀留下的印记。警报声骤然响起,红光闪烁间,两人倒影在地面拉长、重叠。
“你逃不掉。”沈枭寒举起枪,枪管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就像逃不掉这个。”他扯开衬衫下摆,腹部狰狞的疤痕显露出来,“你亲手缝的针。”
林景渊后退半步,后腰抵住操作台,全息投影在身后展开,是签署清除计划的影像。他的笔锋凌厉,落款处写着“林小满”三个字。
“那是我。”林景渊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带着一丝恍惚,“现在也是。”
沈枭寒往前走了一步,枪口始终对准对方胸口。月光从通风口漏进来,照亮林景渊颈侧的血管,那里有节奏地跳动,与怀表秒针逐渐同频。
“你忘了雪地里的事。”沈枭寒突然说道,枪口微偏,擦过对方的锁骨,“忘了你说要保护我的承诺。”
林景渊瞳孔骤缩,操作台指示灯狂闪,倒计时开始跳动。4:59、4:58……沈枭寒笑了,笑中夹杂着哭腔。“你总是这样,一边动手,一边藏起证据。”他扯开林景渊的衬衫,露出心口下方的疤痕,“这里,是你最后悔的地方。”
林景渊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就像当年那样。“你该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枭寒的笑声撕心裂肺,与刺耳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你以为我还信这套?”作台突然弹出记忆残片,画面中两个少年相拥而眠,积雪覆盖彼此的伤疤。林景渊盯住屏幕,眼神复杂难辨。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沈枭寒扣动扳机前,看见他眼角渗出一滴泪。子弹穿过头顶的金属架,碎片落在控制台上,全息投影扭曲,显现出另一段影像。
画面里,林景渊正在注射针剂,年轻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眼神平静。“你真的要这么做?”“这是唯一的选择。”“如果有一天,我忘了你呢?”“那就忘了我。”
倒计时3:17时,系统突然重启。林景渊踉跄着扶住墙,指缝渗出血珠。那些刻在墙上的名字、穿白大褂的身影、计划文档上的签名,全都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你比想象中更冷酷。”秦婉儿的声音浮现。
沈枭寒的枪口垂下,他看见林景渊捂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记忆碎片涌现——手术台、眼神、温度,真实得令人窒息。
“准备好了吗?”神秘男人的声音穿透一切。
林景渊猛然抬头,沈枭寒的身影与记忆中的男人重叠。掌心向上,既是邀请,也是命令。
“要么成为林小满,要么彻底消失。”
倒计时2:00,系统提示音响起:“身份验证失败。”
林景渊咬破指尖按在感应区,血珠顺着纹路扩散。“欢迎回家,指挥官。”
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是他签署的命令影像。签署栏显示“首席执行官林小满”,签名流畅自然。画面切换到训练营,青年时期的自己正指导沈枭寒使用记忆清除装置。
“启动记忆回溯程序。”他听见自己说。
影像中的沈枭寒被固定在手术台上,转头对他微笑。那笑容与充满恨意的眼神重叠,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输入密码时手指发抖,倒计时数字与沈枭寒生日相同。计划文档弹出三维模型,标注着“宿主清除选项:沈枭寒”。
“时间到了。”男人的声音穿透混乱。
林景渊闭上眼。
再睁开时,他站在指挥室中央,面前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夜色如墨,城市灯火璀璨。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修长、稳定、毫无颤抖。
“欢迎回来,首席执行官。”
林景渊望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嘴角微微扬起。那一刻,他的眼神冰冷而坚定,宛如从未动摇过的林小满。
沈枭寒站在原地,枪口垂至身侧。他看见林景渊转过身,眼神陌生得可怕。操作台倒计时重新开始:7天。
“这次,我会完成计划。”林景渊说。
沈枭寒笑了,笑声里带着血。“你永远改不掉这个习惯。”他扯开衬衫,露出腹部疤痕,“每次动手前,都要提醒我记住你的样子。”
林景渊瞳孔收缩,他看见自己反射在监控屏上的倒影,与另一个影像重叠。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年,正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手。
“别走……”他听见自己说。
沈枭寒扣动扳机时,林景渊闭上眼。子弹穿过头顶,击中控制台核心模块。火花溅落间,倒计时突然归零。
黑暗降临。
下一秒,整座教堂轰然震动。灯光忽明忽暗,警报声骤然响起。林景渊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废墟中,手中握着染血的布料。沈枭寒的身影消失在浓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