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上）

蒋春才被问得一怔，推了推眼镜，把手里的资料往周原面前递了递。

“就是……我们查林知在学校的档案，他各科成绩几乎都是满分，专业课尤其拔尖，老师评语里全是‘逻辑缜密’‘天赋异禀’，但唯独语文……每次都是刚过及格线。”

他翻到某一页，指尖点着一行小字：“这里写着，他的抒情作文总被批‘情感疏离，如隔岸观火’，连记叙文都像在写实验报告。还有去年的心理测试，选择题部分是满分，可自我论述题……”

蒋春才皱了皱眉。

“老师批注说‘似按模板套写，未见真实心境’。”

车厢里的暖气似乎突然弱了些，周原捏着资料的指尖微微收紧。

情感疏离。套模板。

他忽然想起便利店那个少年眼底的平静，还有那句“酒精会影响手部稳定”时过于精准的语气。

像一台调试完美的机器，每个表情、每句话都卡在“合理”的刻度上，却唯独没有活人的温度。

“那他的社交记录呢？”

“几乎没有。”蒋春才继续说，“除了必要的课堂互动，没参加过社团活动，也没发现亲密的朋友。”

“辅导员说他‘独来独往，但很懂礼貌’，同学评价……大多是‘看起来很温和，但总觉得隔着层东西’。”

周原靠向椅背，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积雪在路灯下泛着冷光，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

“对了周哥，”蒋春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们查了他的选课记录，除了设计专业的课，他还选了高等数学、物理建模，甚至……犯罪心理学导论。但这门课他只上了半学期就退了，理由是‘与专业无关’。”

犯罪心理学。

周原的眉峰轻轻动了一下。

车刚驶进警局大院，他推开车门就往办公室走，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刘成在后头喊他：“饭还没吃呢！”

他头也不回：“先看监控。”

办公室里，苏清雨刚把最新的检测报告放在桌上。看到周原进来，她挑了挑眉。

“这么急？实验楼的样本有结果了——窗台的泥屑里混着微量的模型石膏和颜料，跟林知专业常用的材料成分吻合。墙面上的划痕……像是某种便携望远镜的支架留下的。”

周原没说话，直接点开了便利店附近的监控录像。画面里，林知正弯腰整理货架，指尖划过罐头的标签，动作慢得近乎刻意。

他调快倍数，看到在自己离开之后，林知站在收银台后，对着空气静立了足足三分钟。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像个突然断电的人偶。

随后便消失在了监控范围内。

苏清雨凑过来看：“你这么确定是他？现在的证据顶多算‘可疑’。”

“因为太‘合理’了。”

周原指着屏幕里林知的工作证，“劣质牌照，符合‘临时打工’的人设；避开监控的位置，符合‘普通学生’的活动范围；甚至他说‘不喝酒’，都能和‘设计专业需要手稳’完美对应。”

他顿了顿，指尖在屏幕上圈出林知的眼睛：“但眼神骗不了人。”

“他问我是不是警察时，瞳孔没有收缩——好奇是演的……在看向我手上的茧时，眼底有计算的光，不是疑惑，是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