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上）

警局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照在“蛟龙”那张茫然无措的脸上。

他眼神涣散，面对刘成和周原的轮番询问，只是反复地摇头，嘴里嘟囔着：“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头好痛……”

他的反应不像伪装。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迷茫和偶尔闪过的、试图回忆却又被无形屏障阻挡的痛苦，更像是某种机能性损伤。

“医生检查过了，”苏清雨拿着刚出来的血液检测报告走进观察室，隔着单向玻璃看向里面的“蛟龙”，语气冷静，“血液里有高浓度的新型精神类药物残留，作用类似强效镇静和记忆干扰。医院那边的监控被人为物理破坏，线路剪得很干脆，没留下指纹。对方是专业人士。”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种药物代谢很快，他能醒过来已经算他体质特殊。但记忆能恢复多少，甚至能不能恢复，都是未知数。从医学角度看，他现在基本就是个‘空白’状态。”

刘成气得一拳砸在墙上：“又是这样！每次感觉摸到边了，立刻就给你掐断！‘暗潜’这帮杂碎！”

周原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蛟龙”身上，眼神锐利如刀。即使记忆被药物模糊，但一些更深层的东西无法完全抹除。

“刘队，你看他的手。”周原忽然开口。

刘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蛟龙”那双粗糙、布满老茧和细微伤疤的手，正无意识地、极其熟练地模仿着一个动作——像是在快速而灵巧地捆绑什么东西，指节弯曲的弧度，肌肉记忆的流畅，绝非一日之功。

“还有，这是技术队刚从‘蛟龙’那个脏乱差的窝棚里搜出来的。”蒋春才抱着几个证物袋进来，语气带着一丝兴奋，“虽然他被‘洗’了一遍，但东西没来得及全部清理掉！”

证物袋里，是一双沾着泥点和微量水藻的粗布手套，经过比对，与学校监控里那个“多出的园林工人”所戴的手套款式、磨损程度完全一致。

另一个证物袋里，是一把保养得极好、刃口锋利的冰凿，长度和形状与未名湖冰窟的破损痕迹初步吻合。

“另外，”蒋春才推了推眼镜，调出电脑上的记录，“我们比对了‘蛟龙’的体型、步态特征，与监控中那个伪装成园林工人、推着垃圾车的模糊身影，相似度超过百分之八十五。基本可以断定，他就是直接动手将李勇沉湖的那个人。”

证据链似乎闭合了一部分。直接凶手找到了。但办公室里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

所有人都清楚，“蛟龙”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被利用、最后又被无情抛弃的棋子。

他或许知道怎么用力挥出酒瓶砸晕赵九，知道怎么用麻绳捆紧石头，知道如何在寒冷的冬夜凿开冰面……

但他绝无可能计算出校园监控的盲区、推算出湖面冻结的确切时间，更无法策划出李勇“被研学”的假象和整个抛尸的时机。

那个隐藏在幕后，冷静地设计这一切，甚至能精准预判警方行动、提前对“蛟龙”进行“处理”的人，才是真正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