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下）

“‘蛟龙’这条线，暂时是死了。”刘成声音沉闷，“对方把他变成了一块废料，既阻止了他开口，又像丢垃圾一样丢给我们，纯粹是恶心人。”

周原没有说话。

他沉默着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蛟龙”的名字旁边，重重地写下了“精神药物”、“记忆清除”、“专业灭迹”这几个词。然后，他画了一个箭头，指向白板中心那个一直被圈着的名字——林知。

“他不是在恶心我们，”周原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是在演示。”

“演示什么？”刘成皱眉。

“演示他的控制力。”周原的目光扫过白板上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索，“演示他如何精准地操控每一步，包括如何让一个‘棋子’在最合适的时候失去作用。他在告诉我们，即便我们找到了执行者，也永远慢他一步，永远无法触及核心。”

这种冷静到残酷、将人视为纯粹工具的做法，似乎让空气中都弥漫开一股寒意。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蒋春才小声问道，“‘蛟龙’这边暂时问不出什么，青阳区的线索也断了……”

周原的视线再次落在那把冰凿上。

刃口寒光闪闪，透着一种纯粹的、用于破坏的实用主义。

“回归最基本的物证。”周原开口道，“这把冰凿，做工精良，不是普通五金店能买到的廉价货。还有那种特殊的精神药物，来源必然隐蔽……重点排查全市的黑市交易记录，特别是医疗器械、化工品和特种工具方面，时间范围扩大到最近半年。”

“明白！”

蒋春才立刻坐下，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起来。

“刘队，”周原转向刘成，“我们需要再审一次赵九。虽然他之前隐瞒了被打晕的事情，但现在‘蛟龙’落网，或许能撬开他的嘴，哪怕只是一点关于那天晚上气味的更详细描述，也可能有帮助。另外，码头仓库附近的监控，哪怕再模糊，也要重新过一遍，寻找任何可能与‘蛟龙’或可疑车辆对接的身影。”

安排完任务，周原独自走到窗边。

窗外，江云市的夜色深沉，霓虹灯在冷空气中晕开模糊的光团。

他想起便利店裏林知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和他那擦拭货架时一丝不苟的动作，还有那通诡异的、沉默七秒的电话。

完美，冷静，控制欲极强，并且享受这种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这样一个追求极致掌控的人，会容忍“蛟龙”这种底层执行者拥有并保管一把如此显眼、可能成为物证的冰凿吗？

除非……这把冰凿本身，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是另一个故意留下的、指向某个错误方向的“礼物”。

周原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感觉自己和林知之间仿佛隔着一面巨大的、扭曲的镜子。对方似乎总能预判他的行动，并提前布下迷雾。但无论如何，调查必须继续。哪怕只是撕开迷雾的一角。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地图软件，目光落在了江云大学和那家“阳光24小时便利店”之上。

或许，是时候再次拜访那位“观察力很好”的年轻店员了。这次，需要一些更直接的“刺激”。

而此刻，便利店即将打烊。

林知正慢条斯理地清点着钞票，计算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内容极其简短：「药效稳定。凿子已收。」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转瞬即逝。

周警官，线索又断了哦。

下一步，会往哪走呢……

他拿起柜台上的地理测绘尺，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感到一种异常的平静。尺子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划破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