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天大的麻烦（下）

林知歪了歪头，像是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

“没印象……昨晚雪下得很大，客人本来就少，没见过您说的这样的女士。”

周原没再说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

雪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却没半点暖意，依旧冷冽。

周原在走在回警局的路上，心里反复琢磨着——郑晓艺的案子也许和“暗潜”没关系，却偏偏把林知卷了进来……

也许，这会是一个突破口。

……

便利店的门在周原身后缓缓关上。

而林知脸上的笑意随之一点点淡下去，最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冷漠的审视。

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了几个字，又很快删掉，最后只是盯着屏幕上的时间，眼底一片冰冷。

麻烦……天大的麻烦……

讨厌的不稳定因素……

就像那几个提前砸开冰面的顽皮学生。

就该把这些不稳定的人都“清理”掉，这样才能省时又高效。

中度情感缺失，不等于没有情感。就比如说现在，他非常地烦躁，烦得想杀人。

委婉点说，就是想测试一下人类在水下的屏气时长。

顺便看看海洋对有机物的分解速率。

直接点说，就是想把那个制造麻烦的人——扔进海里喂鱼。

或者，实地考察一下人类情绪对血液流速的影响—— 拆掉那个蠢货的血管。

他没说谎，却也没说全。

昨晚他确实在巷口附近见过人，不是陌生人，是“造梦师”。

两人在巷尾的死胡同里见了面，“造梦师”给了他一份新的身份资料，是关于下一个“需要处理”的目标。

会面只持续了十分钟，他离开时正好是十点十分，也就是那个目击者说的“人影晃过”的时间。 而这份“没说全”，恰恰让他成了嫌疑人之一。

他快速扫视店内，确认无人注意后，动作流畅地锁上收银台，转身走向后方狭窄的储物间。储物间里堆放着纸箱和杂物，空气中有淡淡的灰尘和清洁剂味道。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没有开灯，只有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

他从一堆未开封的纸巾盒后面，摸出一个用黑色胶布缠裹的、火柴盒大小的预付费手机，开机不需要密码。他的指尖在粗糙的塑料按键上快速而精准地敲击，没有一丝犹豫。

信息没有收件人号码，只有一连串看似无序的数字和符号组合，这是经过“暗潜”内部加密算法处理过的信息，即使被拦截，短时间内也难以破译其真正含义。

信息内容大致转换为可理解的含义为：

前缀：（代码1015）0904。

坐标：环北-07 。

事件类型：外部执法介入-非关联 。

风险等级：黄色观测 。

指令：所有关联节点进入‘静默’（代码：看烟花），暂停非必要接触。

需确认“园丁”状态。

建议：评估当前‘货物’安全性，必要时直接销毁。本次联络后此通道废弃。

按下发送键后，他静静等待了十秒。

屏幕暗下去，没有任何回复——

他也没指望得到回复。

这种单向预警信息如同石沉大海，只为传递信息，而非开启对话。

他熟练地抠出手机后盖，拔出SIM卡，用指尖轻易地将那小小的芯片掰成两半。

随后又从工具架上取下一个简易的打火机，撩起垃圾桶里的少许废纸，将手机残骸和碎裂的SIM卡置于火焰之上。

塑料和金属元件在短暂的火焰中蜷缩、发黑，散发出刺鼻的微臭。他用一根废弃的铁丝轻轻搅动，确保彻底损坏。

火苗熄灭，灰烬被他仔细地混入其他垃圾深处。他打开储物间的换气扇，驱散那一点点异味。

做完这一切，他洗了手，用纸巾擦干，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得格外仔细。

走出储物间时，他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略带点学生气的温和表情，仿佛刚才那段冰冷的插曲从未发生。

只是眼底深处那片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涌动得更急了些——

周原的敏锐超出了他的日常预估，这种不受控的变量让他感到极度不适，但也……隐隐刺激。

他回到收银台后，继续之前未完成的货品清点，指尖划过罐头标签，精准而稳定。仿佛刚才那个冷静地发送信息、销毁证据的人只是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