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江云市老旧工业区的轮廓涂抹得模糊不清。
废弃工厂的锈蚀水塔像一具巨人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荒草丛中。
林知的脚步轻捷无声，沿着锈迹斑斑的检修梯向上攀爬。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与他推断的凶手身上可能携带的气味隐隐吻合。
他的推断指向了这片区域——根据抛尸地点反推的凶手心理安全区，以及能俯瞰部分城区的制高点。
这个废弃水塔，无疑是绝佳的藏身之所。
塔顶平台的风更大，吹得他额前碎发飞扬。平台上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和破烂的帆布，中央是巨大的、早已停止工作的蓄水罐。在蓄水罐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脏污工装的男人，约莫三十多岁，头发油腻打绺，脸上带着长期风吹日晒的粗糙和一种惊弓之鸟般的惶恐。
他身边散落着几个空啤酒罐，一个破旧的双肩包，还有……一小束用粗糙麻绳捆扎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稀能看出是深色。
林知的出现悄无声息，直到他站定在男人面前，对方才猛地惊醒，像受惊的野兽般弹起，手中下意识地抓起了一把锋利的玻璃刀——
高空作业常用的工具。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紧张，带着浓重的口音。
林知没有回答，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束头发，又落回男人脸上。
这张脸，与警方数据库中某个有轻微偷窃记录、曾因与客户发生口角被高空作业公司辞退的名字——何狸——对上了号。
“郑晓艺，李姒。”
林知吐出两个名字，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两个无关的符号。
何狸的脸色瞬间惨白，握着玻璃刀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你……你是警察？”
“不。”
林知向前踏出一步，逼近何狸，他身上那股冰冷非人的压迫感让何狸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水罐壁。
“我只是不喜欢有人……弄脏我的地盘。”
何狸的眼神混乱而疯狂，夹杂着恐惧和一种扭曲的愤怒：“她们该死！那些有钱的女人！穿得光鲜亮丽，看不起人！就像……就像那个抛下我和我爸的贱人！”
他嘶吼着，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怨恨倾泻而出。
林知微微蹙眉。
这种充满个人情绪的、粗劣的动机，让他感到厌烦。
“所以，你杀了她们，拿走头发，当做战利品？”
“是又怎么样！”
何狸被林知的冷静激怒了，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长期压抑的爆发，他挥舞着玻璃刀。
“我盯着她们很久了！我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落单！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在没人的地方，跟普通人一样会害怕！会求饶！但她们不配求饶！”
他的话语印证了林知关于“高空观察者”的推断，但林知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协调。
何狸的愤怒是真实的，行为模式也符合侧写，但他的话语间，似乎缺少了某种……
真正属于策划者的“精密感”。
他的行动更像是被某种情绪推动的、而非完全自主的“执行”。
“你选择动手和抛尸的地点，”
林知的声音依旧冰冷，如同手术刀般切入关键。
“很‘聪明’，都在监控盲区。是谁告诉你的？或者，是谁‘建议’你的？”
何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疯狂中透出一丝茫然，随即被更深的怨恨覆盖：“我……我自己知道的！我在这城里干了这么多年活，哪里没人我最清楚！”
“是吗？”
林知又逼近一步，几乎与何狸面对面，他无视那颤抖的玻璃刀，目光如冰锥般刺入何狸的眼底。
“那两个地点，不仅避开主流监控，还恰好都在我附近。巧合到……像是故意要把警察的视线引向我。你和我，有仇？”
何狸的呼吸一滞，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认识你！”
何狸色厉内荏地喊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周原带着人赶到了。
警方显然也通过自己的排查，锁定了这个区域和水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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