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银线迷途
冰冷的、带着硝烟味的空气撕裂着喉咙。
身后是爆炸的轰鸣、金属扭曲的尖啸、以及某种能量武器特有的低频嗡鸣——一场超出她认知范畴的激烈交火正在那纯白走廊里爆发。
鹿意言不敢回头，将所有意志力灌注到双腿，朝着墙壁上那一条条微弱却执着的银色荧光线路指引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扑去！
那条悄然开启的暗门缝隙，是她唯一的生路。
【加速！冲击波将在3.2秒后抵达！】意识中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甚至夹杂着一丝细微的数据干扰杂音。显然，外部的猛烈攻击也影响到了这个“鹿苑”的引导系统。
她猛地侧身挤入那道缝隙，几乎就在同时——
轰！！！
一股灼热的气浪混合着金属碎片从身后凶猛扑来，重重撞在刚刚闭合的暗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通道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
暗门在她身后彻底锁死，将身后的炼狱景象隔绝。但撞击的余波依然让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眼前是一条截然不同的通道。
不再是之前那种洁净、未来感十足的纯白空间，而是粗糙、阴暗、充满了工业原始感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灰尘的气息。头顶是裸露的、布满了管线和锈迹的混凝土拱顶，只有零星几盏昏暗的防爆灯提供着照明，光线摇曳，投下扭曲跳跃的阴影。
而那些银色的荧光线路——它们并非绘制在墙上，更像是某种发光的菌丝或者能量导管，直接从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和地面中“生长”出来，蜿蜒向前，在这片昏暗中提供着唯一的、诡异的指引。
【紧急逃生路径启用。当前区域：废弃工业管线层，非‘鹿苑’标准维护区。连接稳定性：低。指引信号：微弱。】意识中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更多的静电干扰音。
鹿意言靠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大口喘息，肺部火辣辣地疼。红裙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凝胶、灰尘和不知名的污渍。高跟鞋也丢了一只，赤脚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四周。
这里像是一座庞大城市的地下血管系统，废弃已久。远处传来滴滴答答的漏水声，还有某种大型风扇缓慢转动的沉闷嗡鸣。通道四通八达，如同迷宫，如果没有那些银线指引，她瞬间就会迷失方向。
是谁在攻击安全屋？不是“鹿苑”的人，听那声音的判断。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鹿苑”来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哥哥留下的线索……那个U盘，那本《天体物理概论》……它们在哪里？林薇汇报中提到的“压力测试”和“清理程序”……“鹿王”又是什么？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翻腾，但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银线在前方一个岔路口向左延伸。
她咬咬牙，跟上。赤脚踩过积水，冰冷刺骨。
通道越来越深，越来越狭窄。有时需要弯腰穿过低矮的管道，有时需要攀爬锈蚀的铁梯。银线的光芒时明时暗，仿佛随时会熄灭。那个引导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被静电噪音淹没，消失了。
连接中断了。
她孤身一人，被困在这座地下迷宫的深处，唯一的指引只剩下这些发光的菌丝般的银线。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攫住了她。但她没有时间恐慌。失去了“鹿苑”的实时指引，她必须更加依赖自己的感官和判断。
她放缓脚步，努力倾听周围的动静。除了持续的水滴和风扇声，似乎还有一种……极细微的、有规律的敲击声？像是某种密码？
她屏住呼吸，循着声音悄悄靠近。
在一个堆满废弃齿轮箱的角落阴影里，她看到一个蜷缩的人影！
那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背对着她，正用一个扳手小心翼翼地、有节奏地敲击着一段裸露的管道，神情专注，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
是敌是友？
鹿意言心脏收紧，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但就在此时，那人似乎完成了敲击，松了口气，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被油污掩盖了部分面容、但依然能看出年轻轮廓的脸。他看到鹿意言的瞬间，瞳孔猛然放大，显然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但又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奇怪的探究？
他上下打量着鹿意言破烂的红裙、狼狈的姿态、尤其是她赤着的、沾满污垢的脚，以及……她脖颈间那枚依旧散发着微弱蓝光的鹿角吊坠。
他的目光在吊坠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你……”他压低声音，嗓音有些沙哑，“你是‘银线’引来的？”
他知道银线？！
鹿意言没有放松警惕，身体微微紧绷，准备随时应对攻击。“你是谁？”
年轻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快速说道：“没时间解释了！‘清道夫’正在上面发疯，这里也不安全了！跟我来！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他指了指地上那些银线，它们在此处汇入了一个不起眼的、通向更下方深处的检修井口。“它们指引的路没错，但前面有一段被塌方堵死了，我知道另一条路。”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眼神急切而坦诚，带着一种底层工作者特有的粗粝感。
鹿意言快速权衡。留在这里迟早会被追上或者困死。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是目前唯一的变数。是“鹿苑”安排的接应？还是别的什么势力？他认识这吊坠？
赌一把！
“带路。”她简洁地说道，眼神依旧冰冷，带着警告意味，“别耍花样。”
年轻人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紧张了。他迅速扒开井口沉重的盖板，露出下面更深、更黑暗的通道。“快下去！小心梯子锈了！”
鹿意言率先爬下，冰冷的铁锈刺痛了手心。年轻人紧随其后，并将盖板小心地复原。
井下是更浓重的黑暗和潮湿的气味。银线在这里消失了，或者融入了更深的黑暗，无法看见。
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的、光线昏黄的手电筒。“这边。”他在前方带路，脚步敏捷，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
“你为什么帮我？”鹿意言跟在后面，低声问道，手悄悄握住了一截从墙上掰下来的、尖锐的锈蚀金属管。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手电光晃动着他年轻的侧脸。“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引你来的‘银线’。”他声音很低，“它们……很少会指引活人。通常只标记‘需要清理’的垃圾或者‘需要回收’的设备。”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敬畏和恐惧。“而且，你戴着‘那个东西’……我只在‘上面’的大人物身上见过类似的……虽然你的看起来不太一样……”
他在说鹿角吊坠！
“这是什么？”鹿意言立刻追问，举起吊坠，微弱的蓝光照亮两人之间的黑暗。
年轻人吓了一跳，几乎要捂住她的手电。“别！别亮出来！会被扫描到的！”他惊慌地压低声音，“我……我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但我们私下都叫它‘鹿徽’……是‘鹿苑’高级成员的标志之一……拥有很大权限……但也意味着巨大的麻烦！”
他语无伦次，显然知道一些内情，但又极度恐惧。
“鹿苑到底是什么组织？”鹿意言步步紧逼。
“组织？”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摇头，手电光扫过周围无尽的黑暗管道，“它不是什么组织……它更像是……是这城市地下的……神。或者魔。它无处不在，控制着一切你看不到的东西：水流、电力、网络、垃圾处理、甚至某些地下交易……我们这些在下面讨生活的人，只能靠着躲避它的‘清道夫’（他指了指上方，意指那些攻击者），偶尔偷偷接点它泄露出来的‘零散活计’……比如修复一些旧线路，就是那些银线……”
他果然知道银线的作用！
“那你刚才在敲什么？”
“那是……一种老旧的通讯方式，脉冲代码。告诉另一个区的朋友，这边有‘清道夫’活动，让他小心。”年轻人老实回答，看起来不像有假。
所以，他只是一个生活在“鹿苑”阴影下的、有点技术的底层居民？偶然救了她？
就在这时，年轻人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脸色猛地一变！
“不好！他们找到下来了！快跑！”他猛地关掉手电筒！
黑暗中，远处传来密集的、沉重的脚步声和某种扫描仪器的滴滴声！正在快速逼近！
“这边！”年轻人拉住她的手腕，在绝对的黑暗中熟门熟路地拐入一个岔道，开始狂奔！
鹿意言紧跟其后，依靠听觉和模糊的触觉在黑暗中穿梭。心脏狂跳。
身后的脚步声和扫描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冰冷的电子音：“检测到未授权生物信号及异常能量残留……锁定目标……”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不是手电，也不是银线，而是一扇锈蚀的铁门缝隙里透出的、温暖的、类似烛火的光晕！
年轻人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用力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后，是一个小小的、堆满了各种废弃电子元件和工具的地下洞穴，仿佛一个避难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同样油污工装的老人，正坐在一盏蓄电池灯旁，惊讶地抬起头望来。
而在老人身后的桌子上，摊开着一些图纸和工具。最显眼的，是一本被拆开了一半的、极其厚重的旧书——
鹿意言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本书的封面，即使沾满油污，她也能依稀辨认出：《天体物理概论》！
而书的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的证物袋，袋子里……正是一枚造型古老、接口奇特的金属U盘！
哥哥留下的备份？！
它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地下老鼠洞一样的地方？！在这个老人手里？！
身后的追兵脚步声已至门外！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响起：“发现目标。准备突破。”
前有哥哥遗物的惊人发现，后有瞬息即至的致命追兵。
鹿意言和那年轻人，以及洞窟里那位惊讶的老人，被彻底堵在了这狭小的空间内！
绝境，再次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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