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二章：新居之夜

新公寓的安静让南星有些不习惯。没有邻居的吵闹声，没有街道的车流喧嚣，只有空调系统轻柔的运行声和自己的心跳。她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切都精致得如同样板间，却缺乏生活的气息。

餐桌上摆放的晚餐还冒着热气，是三菜一汤的中式套餐，看起来营养均衡而清淡。旁边那份“居住权协议”简单得令人意外——没有任何附加条件，没有期限，甚至没有要求她支付任何费用。

郁天冬的掌控既全面又留有奇怪的余地。他为她准备好一切，却又在协议中明确表示她随时可以离开。

南星慢慢吃完晚餐，味道出乎意料地合她口味，仿佛专门根据她的偏好定制。这让她再次感到那种被全方位关注的窒息感，却也有一丝难以否认的被呵护感。

洗完澡后，她发现衣柜里已经挂满了当季衣物，尺码完全合适，风格也是她偏爱的简约系。甚至连内衣和睡衣都准备妥当，质地柔软舒适。

南星穿着新睡衣站在卧室落地窗前，望着城市的夜景。这个高度视野极佳，几乎可以看到大半个城市的灯火。她突然意识到，从这个角度，或许能看到郁氏集团大楼。

手机响起，是郁天冬的消息：「还习惯吗？」

南星犹豫片刻，回复：「太奢侈了。其实不需要这样。」

几乎立刻收到回复：「你需要安静和安全感，我提供了。这只是等价交换。」

南星不解：「等价交换？」

「你给我治疗，我给你需要的环境。很公平。」郁天冬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直接。

南星正要回复，新的消息又来了：「看你站在窗边。夜景还不错？」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猛地抬头环顾四周。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站在窗边？这个房间有监控？

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下一条消息到来：「别紧张，没有监控。只是我的公寓在对面栋楼，相同楼层。刚好看到你的轮廓。」

南星走到窗边，望向对面那栋同样高档的住宅楼。其中一扇窗户后，隐约可见一个颀长的身影，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熟悉的侧脸轮廓。

郁天冬真的住在对面。这不是偶然。

南星感到一阵寒意，但同时也奇妙地安心。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困惑。

「你在监视我？」她回复。

「在看你。不一样。」他的回复很快，「如果你拉上窗帘，我就看不见了。选择权在你。」

南星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许久，最终没有拉上窗帘。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允许这种越界的行为发生。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对面那个模糊的身影。两人隔着两栋楼的距离，在夜色中默默对视，通过手机这种现代而疏离的方式连接。

「你应该睡了。」郁天冬发来消息，「明天有重要会议。」

「你怎么知道我的日程？」

「我了解我的员工。晚安，南星。」

南星最终拉上了窗帘，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这一切发展得太快，太超乎常理。她应该感到恐惧和愤怒，应该立即搬离这个被监视的住所。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让她留了下来——那种被全然看见和接纳的感觉，即使方式如此扭曲。

第二天早晨，南星被门铃声唤醒。开门后，一位穿着整洁的中年女士微笑着站在门外：“南小姐早上好，我是郁先生安排的家政服务，姓陈。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洗漱后就可以用餐。”

南星有些无措：“其实我不需要...”

“郁先生吩咐了，只是准备早餐和简单打扫，不会打扰您的隐私。”陈阿姨礼貌而坚定地说，“您的西装已经熨好挂在衣柜里，今天有董事会会议，着装需要正式一些。”

南星这才想起今天确实有重要会议，她原本打算早上回旧公寓取衣服的。郁天冬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早餐时，南星收到苏沐的消息：「星星，我想了很久。也许你是对的，我们需要一些空间。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依然在乎你，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

南星看着这条消息，心情复杂。苏沐是个好人，但他永远无法理解她正在经历的这场风暴。他提供的“帮助”与郁天冬提供的“解决方案”截然不同。

她简单回复：「谢谢理解。祝好。」

到达公司后，南星明显感觉到氛围不同。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敬畏，连前台接待都比平时更加恭敬。

助理小声告诉她：“南医生，郁总吩咐了，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联系总裁办。”

南星点头，保持专业平静，内心却波澜起伏。郁天冬不仅在私下介入她的生活，还在公开场合明确表示了特殊关注。这无疑将她置于众人注视的焦点。

上午的董事会会议，南星作为员工心理健康顾问列席。她注意到倪雅诗的父亲倪振雄面色不佳，在整个会议过程中避免与郁天冬眼神接触。

郁天冬主导会议，冷静果断地处理各项议程，与私下那个展现偏执和控制欲的男人判若两人。只有在某个瞬间，当他的目光扫过南星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柔和。

会议结束后，倪雅诗在走廊上拦住南星，笑容甜美却难掩紧张：“南医生，听说你搬新家了？恭喜呀！是天冬哥帮你找的地方吗？”

南星平静回应：“公司提供的临时住宿。”

倪雅诗的笑意更深，却不达眼底：“天冬哥真体贴呢。不过你可能不知道，那栋楼里还住着好几个他以前的...朋友。都是他‘照顾’过的人。”她故意加重“照顾”二字，“当然，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嘛。”

这番明褒暗贬的话再明显不过。南星正要回应，郁天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雅诗，你父亲在找你，似乎有急事。”

倪雅诗脸色微变，强笑着离开。

郁天冬走到南星身边，目光追随着倪雅诗的背影，声音低沉：“她的话，一句都不要信。”

“包括哪些部分？”南星反问。

郁天冬转向她，眼神坦诚得令人意外：“包括所有。尤其是关于我‘以前的朋友’。从来没有别人，南星。只有你。”

这句话的直接和专注让南星心跳加速。她不得不移开视线，以免被那灼热的目光灼伤。

下午的治疗 session，郁天冬迟到了十分钟。他进来时面带倦容，直接倒在沙发上：“今天不想做治疗，只想休息。”

南星蹙眉：“那需要改期吗？”

“不。就在这里休息。”他闭上眼睛，“你可以做自己的事，当我不存在。”

南星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郁天冬似乎真的放松下来，呼吸逐渐平稳，像是进入了浅睡眠。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卸下所有防备的样子，面部线条柔和，看起来几乎有些脆弱。

她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旧伤。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阴影。完全放松的嘴角不再带有那种惯常的讥讽或冷漠。

南星轻轻起身，拿过一条薄毯盖在他身上。郁天冬没有醒来，但无意识地调整了姿势，仿佛在毯子下感到更舒适。

她坐回座位，继续处理文件，偶尔抬头看他一眼。这种安静共处的感觉奇怪地亲密，比任何言语交流都更能打破边界。

一小时后，郁天冬醒来。他睁开眼，看到身上的毯子，眼神有一瞬间的柔和：“谢谢。”

“做噩梦了吗？”南星注意到他醒来时短暂的紧张。

郁天冬坐起身，揉揉眉心：“习惯了。总是同一个梦。”

“愿意说说吗？”

他沉默片刻，缓缓道：“一个黑暗的房间，水不断渗入，我却找不到出口。”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童年记忆的变体。我父亲去世那晚，我被锁在地下储藏室，暴雨导致水管破裂。”

南星心中一紧。这是郁天冬第一次主动分享如此私密的创伤。

“后来呢？”

“后来我母亲找到了我，但已经太迟了。”郁天冬的声音异常平静，“某些东西已经被水永久地改变了。”

session 结束后，郁天冬离开前停顿了一下：“今晚我不会看你的窗户。你需要隐私空间。”

南星惊讶于他的让步。

然而当晚，当她站在窗前，望着对面那扇黑暗的窗户时，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她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那个身影的出现。

这种期待让她感到恐慌。她正在被同化，正在习惯这种异常的关系模式。

深夜，南星被雷声惊醒。暴雨突然降临，敲打着窗户。她想起郁天冬说的那个噩梦，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手机亮起，仿佛感应到她的思绪：「只是雷雨，不是漏水。继续睡吧。」

南星盯着那条消息，终于回应：「你怎么知道我怕雷雨？」

长时间的沉默后，回复到来：「因为你每次雷雨夜都会在办公室多待一会儿。你的咖啡杯握得更紧。你的笔迹会微微颤抖。」

南星看着这些观察细节，感到一阵心悸。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细节，连她自己都没有完全意识到。

郁天冬的下一条消息到来：「需要我过来吗？」

南星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心跳如鼓。最终她回复：「不需要。」

「好。但我醒着。如果需要，随时。」

南星放下手机，在雷声中蜷缩起来。那种被全然看见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既可怕又令人渴望。

防线正在瓦解，她清楚地知道。

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想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