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第十四章：理解与代价

晚餐在一种奇异的宁静氛围中进行。郁天冬的厨艺出乎意料地好，简单的食材被他处理得精致可口。两人没有过多交谈，但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种默契的舒适感。

饭后，郁天冬自然地收拾餐具，南星想要帮忙却被他阻止：“你是医生，不是保姆。坐着吧。”

南星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熟练地清洁厨房。这个男人身上存在着太多矛盾：冷酷的商人、偏执的控制者、细腻的厨师、深夜的守护者。她越来越难以用简单的标签定义他。

“你为什么学做饭？”南星忍不住问。

郁天冬没有回头，继续擦拭灶台：“我母亲再婚后，有段时间不愿意吃任何外人准备的食物。我只能自己学。”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南星心中微动。这是郁天冬第一次主动提及家庭往事，虽然依旧简洁，却透露了重要信息——他曾经需要照顾母亲，且对他人极度不信任。

清理完毕，郁天冬倒了两杯温水，递给南星一杯：“session时间。不过今天角色互换，你问，我答。”

南星有些意外：“这不是标准的治疗方式。”

“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标准过？”郁天冬微微挑眉，“问吧，趁我心情好。”

南星思考片刻，决定从相对安全的话题开始：“你的失眠具体是什么表现？”

“入睡困难，易醒，深度睡眠时间短。”郁天冬回答得如同在做商业报告，“通常每晚睡眠不超过四小时，偶尔完全无法入睡。”

“持续多久了？”

“十年左右。从我正式接手公司开始加重。”

“尝试过什么治疗方法？”

“药物，冥想，运动，酒精。”他唇角微扬，“效果有限。”

南星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疤痕：“创伤事件的影响？”

郁天冬的眼神变得幽深：“直接原因是商业斗争。深层原因...你我都明白，与童年有关。”

他向前倾身，拉近距离：“但真正的问题不是失眠，医生。问题是即使疲惫到极致，我的大脑依然拒绝关机。因为它知道，失去警惕的代价。”

这句话让南星心中一紧。她想起自己也曾有过类似的感受——在经历第二任继父的事件后，她长达一年无法安然入睡，总觉得危险潜伏在黑暗中。

“安全感缺失。”南星轻声道，“需要重建对环境的信任。”

郁天冬低笑：“信任？信任谁？信任那些时刻想把我拉下台的亲戚？信任那些表面奉承背后捅刀的合作伙伴？还是信任像倪雅诗那样，带着不可告人目的接近我的人？”

他的目光锁定南星：“你告诉我，医生，在这个世界上，谁值得完全信任？”

这个问题直指南星内心同样的困惑。她经历过至亲的背叛，深知信任的代价。

“也许不是信任他人，”她缓缓道，“而是学会与不确定性共存。接受风险，但不让风险主宰生活。”

郁天冬凝视她许久，缓缓点头：“很好的答案。但你做到了吗？南星医生？”

南星哑然。她意识到自己同样被这个问题困住，同样在安全感与孤立之间挣扎。

session 在深层次共鸣中结束。郁天冬离开时，在门口停顿：“谢谢今晚的...非正式治疗。作为回报，给你一个建议。”

南星抬头看他。

“离倪雅诗远点。她比表现出来的更危险。”郁天冬的眼神严肃，“她背后的势力不只是倪家。”

门关上后，南星沉思良久。郁天冬的警告与倪雅诗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谁在说谎？或者，两人都在以各自的方式说着部分真相？

第二天上班，南星明显感觉到公司氛围的紧张。员工们窃窃私语，高层行色匆匆。助理悄悄告诉她，倪氏集团股价一开盘就暴跌，据说郁氏撤回了所有投资。

中午，南星在餐厅遇到倪雅诗。对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但看到南星时依然挤出笑容：“南医生，一起坐吗？”

南星想起郁天冬的警告，但出于礼貌还是同意了。两人选择角落的位置，倪雅诗几乎没碰食物。

“你听说了吧？郁氏撤资的事。”倪雅诗声音哽咽，“天冬哥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毁掉倪家几十年基业...就因为我关心你，去了你的公寓...”

南星保持平静：“商业决策应该有多重考量，不会只因为一个原因。”

倪雅诗苦笑：“你不了解天冬。他偏执起来毫无理性可言。”她压低声音，“他现在迷恋你，所以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你。但等他厌倦了，就会用同样残酷的方式对待你。”

她抓住南星的手，眼神急切：“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请至少保护好自己。别让他完全控制你的生活，保留一些退路。”

这番话听起来真诚而合理，南星不禁动摇。郁天冬确实表现出极强的控制欲，而商业上的残酷手段也显而易见。

下午的治疗 session，郁天冬迟到且显得烦躁。他直接倒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今天不做治疗。头疼。”

南星注意到他手指微微颤抖，眼下有深重的阴影：“你多久没睡了？”

“三天。”郁天冬闭着眼，“董事会那帮老狐狸在搞小动作，明远趁机拉拢股东，倪振雄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他突然停住，深吸一口气，“不该跟你说这些。”

南星起身倒了一杯水，悄悄加入少许安神精油：“喝点水。至少休息二十分钟。”

郁天冬接过水杯，意外地顺从了。他小口喝着水，逐渐放松下来。二十分钟后，他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

南星轻轻为他盖上薄毯，注意到他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眉头紧锁。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他，发现他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嘴唇线条却意外地柔和。这个掌控一切的男人，在睡梦中显得异常脆弱。

一小时后，郁天冬惊醒，瞬间坐起，眼神锐利如鹰。看到身上的毯子和一旁的南星，他才慢慢放松。

“我睡了多久？”

“一小时十分。感觉好点吗？”

郁天冬揉揉脸：“好多了。谢谢。”

他站起身，整理西装，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静自持：“今晚我有事，不能来喝咖啡了。”

南星点头：“工作需要？”

郁天冬的眼神变得冰冷：“倪振雄狗急跳墙，需要被提醒一下游戏规则。”他走到门口，停顿片刻，“对了，明天开始你的安保级别会提升。不要单独去见倪家任何人。”

没等南星回应，他已经离开。

下班时，南星果然发现有两个便衣保镖 discreetly 跟随她。她感到既安心又窒息——郁天冬的保护总是如此全方位且不容拒绝。

晚上，南星接到母亲电话。周芸的声音异常紧张：“星星，你王叔叔的公司突然被税务稽查，所有账户都被冻结了！是不是你那个郁总做的？”

南星心中一沉：“为什么这么说？”

“倪小姐下午来找过我，说郁总因为她在针对所有跟你有关的人！”周芸几乎哭出来，“星星，我不管你们之间怎么回事，但求你千万别连累我们啊！你王叔叔要是破产了，我可怎么活！”

南星感到一阵心寒。母亲的第一反应不是关心她的处境，而是担心自己被连累。

“妈，我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我会处理。”她勉强保持平静。

“处理？你怎么处理！”周芸声音尖厉，“要是因为你得罪了郁总，你就去道歉！去求他！ whatever it takes（不惜一切代价），明白吗？”

电话被猛地挂断。南星站在公寓窗前，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郁天冬的保护有其代价，而她已经开始支付。

手机响起，是郁天冬的消息：「你母亲接到了一些不实信息。已处理。不会再发生。」

南星盯着这条消息，突然意识到郁天冬可能监听了她的通话。这种无处不在的掌控应该让她愤怒，但此刻却奇异地感到安心。

她回复：「谢谢。代价是什么？」

几分钟后，回复到来：「永远不要问代价。只需知道我愿意支付。」

这句话既像承诺又像威胁。南星望着窗外城市的灯火，明白自己已经深入这场游戏的核心。

而游戏规则，正由那个最危险又最吸引她的男人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