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艺术展的邀约
南星盯着手机屏幕上郁天冬的消息，那个简单的问句仿佛带着重量：「周六晚上有空吗？」
这不是一个治疗安排，不是工作相关的命令，而是一个纯粹私人的、社交性质的邀请。她应该拒绝——基于职业道德，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基于一切理性考量。
但当她回想起昨晚郁天冬罕见的坦诚，那种近乎脆弱的真实感，拒绝的话语却迟迟无法说出口。
最终，她回复：「什么时间？」
几乎立刻收到回应：「七点。我来接你。」
没有给她反悔的余地，典型的郁天冬风格。南星放下手机，心情复杂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主动踏入一个明知危险的领域。
周六整天，南星都处于一种莫名的紧张中。她花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挑选衣服，最终选择了一条简约的黑色长裙，既不过分正式也不显得随意。她没有化妆，只淡淡涂了点口红——保持最后一点专业距离的假象，尽管她知道这毫无意义。
七点整，门铃响起。南星打开门，呼吸微微一滞。
郁天冬站在门外，没有穿往常的商务西装，而是一套剪裁完美的深蓝色休闲西装，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他手中拿着一小束白色郁金香，与他平日的气场形成奇妙反差。
“给你的。”他将花递过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你很美。”
南星接过花，轻声说谢谢。郁金香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不像玫瑰那般浓烈，却自有其高雅姿态。
下楼时，南星注意到不是往常的商务轿车，而是一辆线条流畅的深灰色跑车。郁天冬为她打开车门，动作自然而体贴。
车内空间私密而舒适，皮革的清香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南星系安全带时，注意到郁天冬左手腕上戴着一块她从未见过的腕表，设计简约却明显价值不菲。
“你看起很紧张。”郁天冬启动引擎，声音平静。
南星如实回答：“因为我们正在模糊所有边界，郁总。”
“郁天冬。”他纠正道，侧头看她一眼，“今晚没有郁总，只有郁天冬和南星。可以吗？”
南星轻轻点头，心跳莫名加速。
艺术展在一栋经过改造的历史建筑中举办，嘉宾名单显然经过精心筛选，人数不多但都是城中名流。当郁天冬带着南星入场时，几乎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南星能感觉到那些审视的、好奇的、甚至带有敌意的视线。她保持镇定，手臂却被郁天冬轻轻握住，引导她向前。
“别在意他们。”他低声说，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今晚你只需要欣赏艺术。”
令南星惊讶的是，郁天冬对艺术确实有深厚的了解和独特的见解。他不仅能详细讲解各位艺术家的背景和创作理念，还能敏锐地指出作品中的情感表达和技巧运用。
“我不知道你对艺术这么了解。”南星在一幅抽象画前驻足，由衷地说。
郁天冬站在她身侧，目光停留在画作上：“我母亲是艺术评论家。小时候她经常带我去各种展览和工作室。”他的声音有一丝难得的柔和，“那是我童年少有的宁静时光。”
南星想起他之前提到的母亲再婚后的情况，心中微微一动。艺术显然是他与母亲之间仍存的联结，也是他内心难得的平静之地。
“你喜欢哪位艺术家？”郁天冬突然问。
南星思考片刻：“我喜欢霍珀。他画中的孤独感很...真实。”
郁天冬微微点头：“光影中的疏离与渴望。很适合你。”
这句话精准得让南星心惊。他总能看透她表象下的本质。
展览进行到一半时，倪雅诗出现了。她穿着一身亮眼的红色长裙，妆容完美却难掩眼中的焦虑。她径直向他们走来，笑容灿烂却不及眼底。
“天冬哥，南医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她声音甜美，“真是难得的组合呢。”
郁天冬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雅诗。”
倪雅诗仿佛没察觉到他的不悦，继续对南星说：“南医生对艺术也有研究？真厉害！我还以为心理医生只对人心感兴趣呢。”话语中的刺被甜美的包装掩盖。
南星平静回应：“艺术是心灵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说得真好！”倪雅诗轻笑，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天冬哥，我爸爸想跟你谈谈倪氏重组的事...他真的很抱歉之前的误会...”
郁天冬打断她：“今晚不谈公事。”他的手臂轻轻环住南星的腰，是一个明显的保护兼占有姿态，“我们正在欣赏艺术。”
倪雅诗的笑容终于出现裂痕，她看着郁天冬的手，眼神闪过一丝嫉恨，很快又恢复甜美：“当然！那我就不打扰了。玩得开心！”
她转身离去，红色裙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郁天冬的手依然停留在南星腰间，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南星应该推开他，保持距离，但某种更深层的冲动让她没有移动。
“她不会放弃，是吗？”南星轻声问。
郁天冬摇头：“永远不会。但她不会再打扰你。”他的语气肯定，仿佛已经采取了某种措施。
展览结束后，郁天冬没有直接送南星回家，而是将车开到江边的一处观景平台。夜幕下的江景美得令人窒息，城市灯光在水面上摇曳生辉。
两人靠在栏杆上，沉默地欣赏夜景。距离比专业场合近得多，却奇异地不令人不适。
“谢谢你今晚陪我。”郁天冬突然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单纯地欣赏艺术了。”
南星侧头看他：“你经常需要伪装吗？”
郁天冬唇角微扬：“一直如此。只有在少数人面前可以不伪装。”他转向她，目光在夜色中格外深邃，“你是其中之一。”
江风吹起南星的发丝，郁天冬自然地伸手为她拢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南星，”他声音低沉，“我想更深入地了解你。不只是作为医生和患者。”
南星心跳如鼓，明知应该拒绝，却问出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郁天冬凝视着她，眼中映着江面的灯火：“因为在你面前，我不需要解释我的黑暗。你 already know it, without me having to say a word（早已明白，无需我多言）。”
这句话直击南星内心最深处。她确实明白，那种与黑暗共存的感受，那种表面正常下的异常，那种渴望被全然接纳的孤独。
她没有回答，但也没有移动。两人在夜色中静静对视，距离渐渐缩短。
就在这时，郁天冬的手机响起，打破了魔咒。他看了一眼，眉头微蹙：“工作需要处理。我送你回去。”
回程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不语。到达公寓楼下时，郁天冬为南星打开车门：“今晚很愉快。谢谢你。”
南星点头：“我也是。谢谢你的邀请。”
她转身欲走，郁天冬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南星。”
她回头，看到他眼中罕见的犹豫。
“下周五晚上，”他说，“我有一个商业晚宴。你愿意作为我的女伴出席吗？”
这不是一个艺术展那样的中性活动，而是一个明确的公开场合亮相邀请。南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郁天冬的世界里，这将是一个明确的信号。
她应该拒绝。她应该现在划清界限。
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好。”
郁天冬的眼中闪过一抹光亮，他轻轻放开她的手腕：“晚安，南星。祝你梦中有宁静的港湾。”
南星站在公寓大堂，看着跑车驶离，心中明白某个不可逆转的决定已经做出。
防线不仅已经瓦解，她正在主动走向漩涡的中心。
而奇怪的是，她不再恐惧，反而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终于接受了某种早已注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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