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意肩头的伤在苏芷兮的精心照料下,愈合得极快。那日坦诚心迹、冰雪消融般的亲吻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无大肆声张,但那种无声流淌的亲密与默契,却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浸润着芷兰苑的每一寸空气。
长意依旧忙碌,北境事务千头万绪,仙师府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但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将所有时间沉浸在无止境的事务和冰冷的戒备中。他会准时回到芷兰苑用膳,即便有时只是匆匆几口;会在批阅冗杂军报的间隙,抬眸寻找那道纤细忙碌的身影;会在深夜归来时,刻意放轻脚步,只为不惊扰可能已然安睡的她。
苏芷兮则彻底将芷兰苑当成了家。她不仅照料长意的伤势,更将小院的药圃打理得郁郁葱葱,甚至引种了几株只有北境雪线才有的稀有灵药。她依旧会去伤兵营帮忙,但有了尊主“特准”,林医官再不敢让她过度劳累,往往半日便被“劝”回。
这日午后,阳光晴好。苏芷兮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分拣药材,纤细的手指灵活地将不同药草归类,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柔和而专注。
长意处理完一批紧急军务,从书房走出,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他脚步顿住,倚在门廊边,静静看了许久。冰蓝色的眼眸中,不再是深沉的思虑和冰冷的权衡,而是染上了一层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软柔光。
他走过去,极其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拿起一小把她分拣好的凝血草,看似随意地把玩着,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苏芷兮感受到他的注视,脸颊微热,手下动作却不停,只轻声问:“公务处理完了?”
“嗯。”他低应一声,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拿药材,而是轻轻握住了她忙碌的手腕。
苏芷兮动作一滞,讶异地抬眼看他。
他却只是握着她的手腕,指腹在她因长时间处理药材而微微泛红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这些事,让下面人做便是。”
语气依旧是那副不容置疑的调子,却分明裹着心疼。
苏芷兮心里一甜,摇摇头:“我喜欢做这些。而且,他们不如我分得仔细。”她顿了顿,声音更软了些,“你忘了?我自己就是药师。”
长意看着她眼中柔和却坚定的光芒,不再多言。他知道她并非需要圈养的金丝雀,她有她的价值与坚持。他只是不喜欢看到她任何一丝的辛苦。
他松开手,转而拿起一旁她方才晾晒好的、切成片的参片,看了看,直接放入口中一片。
苏芷兮一愣:“哎?那是……”
“尝尝。”他面无表情地嚼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而非苦参。
苏芷兮哭笑不得:“那是给伤兵补气血用的,你……”她想说他旧伤初愈不宜多用,却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神。那眼神深沉,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仿佛他嚼的不是参片,而是她此刻有些无奈又好笑的模样。
她忽然就明白了。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靠近她的世界,参与她正在做的事情。
一种细密的、酥酥麻麻的甜意瞬间溢满心间。她低下头,掩饰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小声嘟囔:“……随你。”
长意看着她微红的耳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将口中参片咽下,果然不再碰第二片。
安静了片刻,他忽然道:“日后,伤兵营所需药草,由你核定品类与数量,直接报予空明支取。”
苏芷兮惊讶地抬头。这等于将北境军中药草物资的部分调配权交给了她!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我……我怕做不好。”她并非推辞,而是真心觉得责任重大。
“你可以。”长意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笃信,“你比他们更懂。若有难处,来问我。”
不是“找”我,是“问”我。他将自己放在了她的后盾和支持者的位置上。
苏芷兮望着他冷峻却认真的侧脸,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和力量。她用力点了点头:“好。”
这时,院外传来洛锦桑清脆雀跃的声音:“芷兮!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啦!”
话音未落,鹅黄色的身影已经蹦了进来,却在看到榻上并肩而坐的两人时,猛地刹住脚步,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小的“O”型。
她看看面色如常但眼神明显比平日柔和许多的尊主,又看看脸颊绯红、慌忙想要抽回被尊主自然握住的手(虽然没成功)的苏芷兮,小脸上瞬间爬满了“我发现了天大秘密”的兴奋和促狭。
“呃……那个……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洛锦桑眨巴着大眼睛,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长意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但握著苏芷兮的手并未松开,反而更自然地搭在了自己膝上。那姿态,无声却清晰地宣告着占有和保护。
苏芷兮脸更红了,试图转移话题:“锦桑,你带了什么来?”
洛锦桑嘿嘿一笑,献宝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盒:“喏!空明好不容易才弄到的‘暖玉生肌膏’!听说对祛除疤痕有奇效!我一看就知道某人用得上!”她意有所指地瞟向长意受伤的肩膀。
长意目光落在玉盒上,又抬眸看了看一脸“快夸我”的洛锦桑,难得没有斥责她的没大没小,只对苏芷兮道:“收着吧。”
苏芷兮接过玉盒,心中暖融。她知道,这不仅是洛锦桑和空明的心意,更是长意麾下这些人,开始真正将她视为“自己人”的认可。
“多谢锦桑,有空明大人。”她真诚道谢。
洛锦桑笑嘻嘻地摆摆手,又凑近些,压低声音对苏芷兮挤眉弄眼:“可以啊芷兮!这么快就把咱们尊主这座万年冰山给……”她做了个“融化”的手势。
苏芷兮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长意轻咳一声,目光扫向洛锦桑。
洛锦桑立刻缩了缩脖子,吐吐舌头:“哎呀,我想起来空明还找我有事!我先走啦!尊主再见!芷兮我晚点再来找你!”说完,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飞快溜走了。
院内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阳光和微风。
苏芷兮捧着那盒药膏,低着头,耳根红透。
长意看着她羞窘的模样,眼底那丝笑意又深了些。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将一缕滑落的碎发挽到耳后,指尖掠过她滚烫的耳垂。
“不必在意她的话。”他声音低沉。
苏芷兮轻轻“嗯”了一声,心跳却依旧飞快。
她如何能不在意?这一切,如同梦境般美好。冰冷的尊主会为她心疼皱眉,会笨拙地品尝她晒的苦参,会给予她毫无保留的信任,会默许甚至纵容身边人的打趣。
她不再是寄人篱下的流亡药师,而是真真正正,被接纳,被珍视,成为了这北境之地的一部分。
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北境的风雪依旧,但她的世界里,已然春暖花开。
她抬起头,迎上他专注的目光,唇角弯起,笑容明媚而温暖,如同照亮这苦寒之地的最美春光。
“这药膏很好,”她轻声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今晚,我帮你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