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天空阴沉得如同打翻的墨水瓶。林夕站在公寓楼下，望着倾盆而下的雨水，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昨晚工作到太晚，今早睡过了头，匆忙间竟忘了带伞。
眼看与昼川约定的会议时间就要到了，她咬咬牙，正准备冲进雨幕，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昼川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车。”
林夕愣了一瞬，连忙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谢谢您，昼川老师。您怎么会经过这里？”
“去社里路过。”昼川简短地回答，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擦干，别把座椅弄湿。”
林夕接过毛巾，注意到昼川今天穿着深灰色的针织衫，显得比平日柔和几分。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与雨声交织出奇异的安宁感。
“您上周五发的修改意见我收到了，”林夕小心翼翼地开启话题，“我周末重新调整了画稿，感觉确实比之前好很多。”
昼川目视前方，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嗯。总算有点进步。”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高夸奖了，林夕忍不住微笑：“多亏您指出问题。”
车在红灯前停下，昼川转头看了她一眼：“周昀的封面设计进展如何？”
林夕有些意外他会问起这个：“初稿已经通过了，周昀老师很满意。”
“他当然满意。”昼川轻哼一声，“他对谁都很‘满意’。”
这话里的酸意明显到林夕无法忽视。她握紧手中的毛巾，鼓起勇气问：“昼川老师，您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和周昀老师合作？”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雨刷器规律地左右摆动。
“那是你的工作安排，与我无关。”昼川最终回答，语气却不如往常坚定。
林夕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最近我的工作状态不太好，让您失望了。但请您相信，我对您的项目始终全力以赴。周昀老师的项目很重要，但您的书...对我而言是特别的。”
她没敢说出口的是，因为那是他的书，因为她珍视与他共同创作的每一个瞬间。
昼川没有立即回应。车驶入出版社地下停车场，停稳后，他却没急着解开安全带。
“林夕，”他罕见地叫了她的名字，“我上周的批评...有些过于严苛了。”
林夕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昼川居然在向她道歉？
“您的批评让我进步了...”她急忙说。
“严苛不等于正确。”昼川打断她，目光落在车窗上流淌的雨痕，“我承认，看到你与周昀合作，我...感到不悦。”
这话说出口似乎很艰难，但他的视线始终没有回避：“不是因为你不能同时做好两个项目，而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我不喜欢看到你的创作风格被他的要求影响。你的画风有独特的锐气和灵气，不应该被那种温吞的风格同化。”
这解释半真半假，两人都心知肚明。但林夕还是感到心头一暖——他看到了她的独特性，并且珍视它。
“我不会被同化的，”她轻声承诺，“在您的指导下，我越来越清楚自己想要的风格。”
昼川的嘴角微微上扬：“最好如此。”
两人下车走向电梯，林夕注意到昼川右肩的衣服湿了一片——刚才下车时，他下意识地为她挡住了从通风管道滴下的积水。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跳莫名加速。
一整天的会议中，林夕都能感觉到昼川态度的微妙变化。他依然严格要求，但不再带着之前的冷硬和挑剔，而是更多建设性的指导。他甚至当众称赞了她对某个场景的全新诠释。
“这个视角很有新意，”他在会议上说，“比我想象的更好。”
初礼向林夕投来一个“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林夕只能低头掩饰笑意。
傍晚时分，雨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林夕站在出版社门口，发愁地看着瓢泼大雨。
“又没带伞？”昼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夕转身，有些不好意思：“早上太匆忙了...”
昼川撑开手中的黑色长柄伞：“走吧，我送你到地铁站。”
这一次，林夕没有推辞。两人并肩走入雨中，伞面在头顶撑开一片小小的庇护所。林夕注意到，伞明显向她这边倾斜，昼川的左肩很快被雨水打湿。
“伞歪了，”她小声提醒，“您那边都淋湿了。”
“风刮的。”昼川面不改色地说谎。
林夕忍不住笑了，悄悄伸手将伞柄向他那边推了推。昼川察觉她的动作，瞥了她一眼，又把伞移了回去。
“别乱动，”他命令道，“好好走路。”
这段到地铁站的路不过十分钟，却让林夕感觉像是走过了一个季节。雨声敲击伞面，仿佛为他们隔绝出一个独立的世界。她能闻到昼川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能感觉到他为了配合她的步调而放慢的脚步。
“您的新书下个月就要上市了吧？”她找话题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
“嗯。宣传期你会很忙。”
“我不介意，”林夕真诚地说，“能参与这个项目，我很荣幸。”
昼川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雨幕中，他的眼神格外深邃：“应该是我感到荣幸，林夕。你为这本书注入了我未曾预想的色彩。”
这话太过直接，太过真诚，完全不像是昼川会说出口的。林夕怔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你的才华，比你自己想象的要耀眼得多。”他继续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包括我的意见。”
林夕感到眼眶发热：“昼川老师...”
“走吧，”昼川移开目光，恢复了平时的语气，“你要错过这班地铁了。”
他将她送到地铁站入口，把伞塞到她手中：“拿着，明天带到社里。”
“那您呢？”林夕急忙问。
“我叫车。”昼川已经转身走入雨中，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模糊。
林夕站在原地，握着还留有余温的伞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心中涌动的情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那天晚上，她收到昼川发来的邮件，附件是他为新书撰写的后记草稿。在最后一段，他写道：
“感谢为这本书赋予视觉生命的插画师，你的画笔让文字拥有了呼吸。与你共事的每一天，都是我创作生涯中难忘的风景。”
林夕反复读着这段话，指尖轻触屏幕上的文字，仿佛能透过它们触摸到那个别扭男人难得流露的真心。
窗外，雨依然在下。但她心中，却有一轮太阳正缓缓升起。
与此同时，昼川站在家中的落地窗前，看着雨中的城市灯火，手机屏幕上是与林夕的邮件界面。他最终没有发送那封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邮件，而是选择了较为正式的工作邮件。
但有些话，说出口与未说出口，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回想起雨中她明亮的眼睛，轻声自语：
“真是...麻烦啊。”
语气是无奈的，眼中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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