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梧桐叶的凉意，灌进画室时，凌依然正对着画架发呆——画布上是给顾翎夫妇画的纪念肖像，本该上周交付，却因为连日帮黎微照顾念念，又赶了两场学生的美术课，进度拖了大半。桌上堆着未洗的画笔，颜料盒洒了半盒，连林溯早上煮的温牛奶，都凉透了还没动。
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林溯走进来，身上带着实验室的寒气，手里拎着给她买的热红薯。看到画室里乱糟糟的模样，又看了看凌依然眼底的红血丝，他皱了皱眉，把红薯放在桌上，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画笔：“别画了，先吃点热的，你看看你，牛奶凉了都没喝，画笔堆得像小山，腰又该疼了。”
凌依然却往后躲了躲，没让他碰到画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疲惫：“别管我，我得把这幅画赶完，顾翎下周就要用，再拖就来不及了。”
“赶也不差这半小时，”林溯把画笔从她手里抽出来，语气沉了些，“你这几天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昨天半夜我起来，你还在这画，今天早上又没吃早饭，再这么熬，身体该垮了！”
“我不熬怎么办？”凌依然突然提高声音，把颜料盒往桌上一摔，颜料溅了两人一裤腿，“黎微刚好转，念念要有人接，学生的课不能推，顾翎的画又催得紧，这些事你都看不到吗？你只会说‘别熬了’，可谁来帮我做这些？”
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林溯心上。他不是没看到，只是这段时间实验室在赶一个重要项目，每天早出晚归，只能早上帮她煮杯牛奶，晚上回来帮她收拾画具，却没真正帮她分担过核心的事。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凌依然的眼泪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忙，”凌依然的声音发颤，眼泪掉在画布上，晕开一小片墨渍，“可我也忙啊，我也累啊。我不是铁做的，我也想好好睡一觉，想有人帮我接接念念，想有人跟我说‘这幅画我帮你想想构图’，而不是每次都只有‘别熬了’‘注意身体’——这些话，我听着都累！”
她想起前几天，接念念放学时，自己腰疼得直不起来，只能蹲在路边缓了好久，念念懂事地帮她捶腰，说“干妈别累了”；想起昨天赶画到凌晨，腰像断了一样疼，只能自己咬着牙揉，林溯回来时，她已经趴在画架上睡着了，他只是帮她盖了件外套，没问她疼不疼。
林溯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满是愧疚，伸手想抱她，却被她用力推开：“你别碰我！林溯，我以前跟你说，我只想要自由睡个好觉，想要个待我如初的恋人，你都忘了吗？现在的你，只会跟我说‘别熬了’，却从来没问过我‘要不要帮忙’！”
“我没忘，我没忘！”林溯的声音也带了哭腔，他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手里还攥着那支被抽出来的画笔，“是我错了，我不该只说不做，不该让你一个人扛这么多。实验室的项目，我明天就跟主任说，把我的工作分给别人，我不忙了，我帮你接念念，帮你想画的构图，帮你洗画笔，你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再也不让你累着了，好不好？”
凌依然看着他眼底的慌乱与真诚，心里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却也慢慢软了下来。她知道，他不是不爱，只是嘴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可那些日积月累的疲惫，那些无人问津的委屈，还是让她忍不住难过。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黎微和裴衍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刚炖好的鸡汤。黎微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依旧笑着说：“我们来送点鸡汤，没想到……是不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原来黎微今天输完液，心里惦记着念念，也担心凌依然太累，就拉着裴衍炖了鸡汤，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刚好撞见两人争执。
凌依然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没有，你们进来吧。”
裴衍把鸡汤放在桌上，走过来拍了拍林溯的肩：“林溯，你也是，跟依然有话好好说，更要好好做。女生要的不是‘别累了’，是‘我帮你’，这点，我以前也做错了，后来才明白，光说不做，再爱也没用。”
黎微坐在凌依然身边，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依然，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累着了。我已经好多了，明天开始，我自己接念念，你不用再跑了。顾翎的画，我也能帮你搭把手，我以前跟你学过几天，帮你涂涂底色、勾个轮廓还是可以的。”
“不用，你刚好转，不能累着，”凌依然立刻摇头，“念念我接也没关系，就是……就是我有点撑不住了。”
“撑不住就说，别硬扛，”黎微笑着帮她擦去眼泪，“咱们是闺蜜，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以后你有事，就跟我说，跟裴衍说，跟林溯说，别一个人憋着，咱们这么多人，还扛不过这点事吗？”
林溯站起身，走到凌依然面前，认真地说：“依然，我明天就去推掉实验室的工作，以后我每天帮你接念念，晚上陪你画画，帮你揉腰，睡前给你煮温牛奶，再也不让你一个人累着了。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骂我，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好不好？”
凌依然看着他，又看了看身边的黎微和裴衍，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只剩下心疼。她伸手握住林溯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想跟你吵架，我就是太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觉，想有人帮我一把。”
“好，咱们现在就去睡觉，”林溯把她打横抱起，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鸡汤让裴衍和黎微先喝，画笔我明天洗，画的事咱们慢慢赶，顾翎那边我去说，推迟几天没关系，你最重要，知道吗？”
凌依然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眼泪掉在他的肩上，却笑着说：“知道了。”
黎微和裴衍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裴衍拿起桌上的热红薯，递给黎微：“咱们也别在这当电灯泡了，把鸡汤留下，咱们回家，让他们好好休息。”
“嗯，”黎微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林溯，明天记得帮依然热鸡汤，别又让她喝凉的！”
画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林溯抱着凌依然走进卧室，帮她脱下沾了颜料的外套，又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帮她揉腰，动作轻得像羽毛。凌依然靠在枕头上，感受着腰上的暖意，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疲惫渐渐袭来，眼皮越来越沉。
“睡吧，”林溯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温柔，“我在这陪着你，没人会打扰你，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咱们喝鸡汤，好不好？”
凌依然点点头，闭上眼睛，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疲惫与委屈，渐渐睡了过去。这一觉，她睡得格外安稳，没有画笔的沙沙声，没有催稿的消息，只有林溯的陪伴，只有腰上的暖意，像以前那样，待她如初。
林溯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心里满是坚定——以后，他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扛着，再也不会只说不做，他会帮她分担所有的事，会记得她所有的疲惫，会给她自由睡个好觉的安稳，会做那个只待她如初的恋人，永远都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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