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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九霄玄剑录

在洛回安的“护送”下,楚澜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寂静林海的核心区域。

他那双空洞的金色瞳孔虽然看不见实物,却能清晰地“看”到周围能量的流动轨迹,以及那些常人无法窥见的、连接万物的无形之线。

越靠近中央那株巨大的枯木和简陋的木屋,他“视线”中的线就变得越发密集、清晰。

金色的因果线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笼罩着这片区域。

但最吸引他注意的,是从木屋中延伸出来的两根极其醒目、却又紧紧交织在一起的线。

一根是炽烈如火的红色,散发着温暖、羁绊与宿命的气息——那是极其罕见且坚韧的姻缘线。

另一根则是幽深如海的蓝色,透着冰冷、纠缠与孽债的意味——那是象征着深刻业障与复杂纠葛的孽缘线。

这两根性质截然不同却又紧密缠绕的线,共同从屋内延伸出来。

楚澜下意识以为,屋里一定住着一位身负复杂情缘的女子。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那人一身暗红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中带着妖异,红色的瞳孔里含着几分慵懒和不羁。

强大的魔气如实质般萦绕在他周身。

那根红色的姻缘线和蓝色的孽缘线,其中一端,正牢牢系在这位红衣男子左手的无名指上!

这……屋里不是姑娘吗?怎么出来个男的?!

楚澜的小脑袋瞬间有点转不过弯。

难道洛清弦其实是女子?

可主人明明说的是“洛公子”啊!

正当他发懵时,屋里又传来一道清冷平静的嗓音:“外面何事?”

随着话音,另一道身影缓步走出,站到红衣男子身侧。

那人一身素白长衫,银发如雪,面容冷峻绝世,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拥有一双如同血海般深邃的红色瞳孔!

楚澜:“!!!!!!”

他看得更清楚了!那根红线和蓝线的另一端,同样紧紧地缠绕在这位银发男子左手的无名指上!

两根线,两个男子,无名指相连?!

楚澜就算再单纯,此刻也明白过来了!

他震惊得张大嘴巴,下意识脱口而出:“唉!!?你们是断……唔!”

话还没说完,一只冰凉的手就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

洛回安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后,带笑却充满威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嘘……小弟弟,这种事,可不兴随便说出口哦~”她的气息拂过楚澜耳廓,让他瞬间僵住,不敢动弹。

谢回和洛清弦自然也听到了楚澜那半句话。

谢回挑了挑眉,红色瞳孔里闪过一丝玩味,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这眼盲的小妖有点意思。

洛清弦依旧面无表情,红眸淡淡扫过楚澜,最后落在洛回安身上。

“洛回安,怎么回事?”洛清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洛回安松开捂着楚澜嘴的手,但仍站在他身后防他逃跑,笑嘻嘻地回答:“主人,这位小弟弟叫楚澜,是太一宗楚云朗派来的信使。他说楚云朗被白色的傀儡线控制了,身不由己,特来求助。”

“楚云朗?”谢回闻言,红色瞳孔微微一凝,看向洛清弦。

洛清弦红眸中波澜不惊,似乎并不意外。

楚澜惊魂未定,但牢记主人嘱托,赶紧朝洛清弦的方向躬身行礼:“您……您就是洛公子吧?我家主人楚云朗让我务必告知您,他被暮云舒用傀儡术控制了!求您救救他!”

然而,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他那双特殊的金眸,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洛清弦。

这一看,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在洛清弦身上,除了那根连向谢回的红蓝交织的线之外,他还清晰地“看”到了一条极其纤细、却散发冰冷刺骨寒意的——白色丝线!

这条白线,与他之前在主人楚云朗身上看到的傀儡线同源,但更加凝实、隐蔽。

它并非缠绕四肢,而是如同主神经一般,悄然连接着洛清弦的灵台深处!

更可怕的是,这条线的另一端并非伸向流云阁或任何已知之地,而是……没入虚无,仿佛直接受控于某个更高层次、更本源的意志!

楚澜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划过脑海——

难道……控制主人的幕后黑手,根本不是暮云舒,而是……眼前这位洛公子!?

是他通过这条主线,远程操控暮云舒,进而控制了主人?!

这个发现太过惊悚,楚澜瞬间脸色煞白,冷汗浸湿后背。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哦?”一直盯着他的洛回安,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和恐惧。

她猩红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兴奋的光芒。

她一把抓住楚澜的手臂,力道大得让他无法挣脱。

“哎呀呀~”洛回安凑近楚澜,脸上带着天真又残忍的笑容,“小弟弟,你的眼神……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呢~”

楚澜浑身发抖,想辩解却吓得说不出话。

洛回安抬起头,看向洛清弦和谢回,语气轻快:“主人,谢公子,看来我们的小客人……眼睛特别‘尖’呢。他似乎……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哦~”

霎时间,场中气氛陡然变得无比凝重且危险。

谢回微微蹙眉,看向洛清弦。

洛清弦那双血红的瞳孔,则缓缓转向浑身发抖的楚澜,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却比任何怒火都更令人恐惧。

楚澜知道,自己恐怕……走不了了。

他不仅没能救到主人,反而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空气仿佛凝固。

药圃旁,只剩下风吹过灵草叶片的细微声响,以及楚澜因恐惧而无法抑制的急促呼吸。

洛回安紧紧抓着楚澜的手臂,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猩红的瞳孔闪烁着危险的光。

谢回站在一旁,眉头微蹙,目光在洛清弦和楚澜之间移动,带着探究与凝重。

而风暴中心的洛清弦,却仍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

那双血红的瞳孔平静无波地落在楚澜身上,如同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楚澜空洞的金眸虽看不见实物,却清晰“感觉”到那道目光的冰冷与……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楚澜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拼命想低头避开那可怕的目光,身体却僵硬得动弹不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洛清弦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却让楚澜心脏猛抽:

“你看到了什么?”

简单一句话,如同重锤敲在楚澜心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能说什么?

说他看到了你身上诡异的白色主线?

说他怀疑你才是幕后黑手?

无论哪一样,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我……我……”楚澜的声音颤抖不成调,冷汗直冒。

“嗯?”洛回安手上力道加重,疼得楚澜倒吸凉气。

她歪着头,笑容甜美而危险,“小弟弟,主人问你话呢?你的‘眼睛’……到底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呀?说出来听听嘛~”

就在这时,谢回忽然上前一步,看似随意地挡在楚澜和洛清弦之间,巧妙隔断了那令人窒息的视线。

他看向洛清弦,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缓和:“阿弦,他还是个孩子,又是楚云朗派来送信的,别吓着他。” (虽然楚澜和洛清弦一样大)

洛清弦的目光转向谢回,血瞳微眯,依旧沉默,但周身冰冷的压迫感似乎收敛了一丝。

谢回趁机对楚澜说:“楚澜是吧?别怕。你刚才说楚云朗被傀儡术控制了,具体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详细说一遍。”他试图将话题引回楚云朗的危机,缓解紧张气氛。

楚澜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忙结结巴巴地复述起来:主人在流云阁静室外听到暮云舒的疯话、楚云朗如何被白色傀儡线控制、如何身不由己……他刻意避开了看到洛清弦身上白线的部分,只强调暮云舒是主谋。

然而,在他叙述的过程中,洛清弦始终沉默听着,血瞳深不见底,猜不透想法。

直到楚澜说完,洛清弦才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所以,楚云朗现在被困太一宗,成为暮云舒的傀儡,而暮云舒……可能也只是被利用的棋子。”

他陈述得如同事不关己。

楚澜连忙点头:“是……是的!洛公子,求您救救我家主人!”

洛清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再次看向楚澜的金眸,缓缓道:“你的眼睛……和洛回安的一样有趣。都能看到常人无法窥见之物。”

楚澜的心又提了起来。

“留在寂静林海吧。”洛清弦淡淡命令,而非商量,“你的能力,或许有用。”

楚澜脸色瞬间惨白。

留下?

这不就是变相囚禁吗?!

“不……不行!”他下意识挣扎,“我要回去!主人还需要我!我……”

“回去?”洛回安轻笑,凑近他耳边低语,声音仅二人可闻,“小弟弟,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还想安然离开?你以为……血染秋河的名字,是白叫的?”

楚澜浑身僵住,绝望淹没了他。

洛清弦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木屋,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飘在空气中:“洛回安,带他下去,安顿好。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林海半步。”

“是,主人~”洛回安笑嘻嘻应道,抓着楚澜手臂,如同拎小鸡般把他拖向药圃旁一处闲置的小木屋。

“不!放开我!我要回去!”楚澜徒劳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

谢回看着这一幕,红瞳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张了张嘴,想对洛清弦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了解阿弦,一旦决定,很难改变。

而且,楚澜那双能窥见“线”的眼睛确实特殊,留在身边,或许……也更安全。

楚澜被关进小木屋,洛回安在周围布下禁制。

他瘫坐在地,空洞的金眸充满恐惧和绝望。

他没能救到主人,反而把自己搭进来,成了另一个囚徒。

与此同时,木屋内,洛清弦站在窗边,望着幽深林海,血红的瞳孔中闪烁着冰冷而算计的光芒。

楚澜的到来,他带来的消息和那双特殊的眼睛,虽然打乱了一些节奏,但也带来新的……可能性。

暮云舒这颗棋子,看来快失控了。

而楚云朗……或许能成为一颗新的、更有趣的棋子。

还有楚澜那双能看见“线”的眼睛……正好可用来验证一些事,比如……某些人身上的线,是否牢固。

棋局,越来越复杂。

而执棋之手,依旧稳如磐石。

楚澜被关在寂静林海深处的小木屋里。

洛回安没有苛待他,每日送来的食物和灵果甚至很精致,但无形的禁制如同牢笼,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无法离开半步,只能通过小窗感知外面美丽却危机四伏的林海。

他心中充满对主人楚云朗的担忧和对自己命运的恐惧。

不知洛清弦会如何处置他,那双血瞳总让他不寒而栗。

他多次尝试冲击禁制,全都失败,洛回安的结界远非他能撼动。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每日送饭的洛回安,他几乎见不到别人。

洛清弦和谢回似乎完全忘记了他,那位白衣师尊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渐渐地,楚澜发现,洛回安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可怕。

虽然她总笑嘻嘻地威胁,猩红瞳孔常闪危险的光,但她从未真正伤害他。

甚至在他因担心主人情绪低落时,她还会用那特有的、带点刻薄的方式“安慰”他。

“哎呀,小瞎子,别愁眉苦脸的了。你那主人暂时死不了,暮云舒还得靠他控制太一宗呢。”洛回安放下一盘灵果,自己拿起最大的啃着,“再说了,你在这儿有吃有喝,不比在外面当个瞎眼小狗强?”

楚澜抱膝坐在角落,闷闷道:“可是主人需要我……”

“需要你?”洛回安嗤笑,“需要你回去添乱吗?就你这点本事,回去也是被控制。老实待着吧,说不定哪天我主人心情好,还能帮你主人一把。”

楚澜知道她说得对,但还是难受。

他抬头,空洞的金眸“望”向洛回安。

这些天,他已习惯用这双特殊眼“观察”周围。

他能“看”木屋上流转的禁制能量,能“看”林海中弥漫的生命气息和那股暗红色凶煞之气。

“对了……刚才在外面,看到主人和谢公子身上的线,又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楚澜当时震惊地说出“断……”字,虽被她打断。

提到这个,楚澜又紧张起来,但不敢隐瞒,小声道:“洛公子和谢公子……他们……他们无名指上,连着一根红线……和一根蓝线。”

“红线?蓝线?”洛回安皱眉,“什么意思?”

“红线是姻缘线,代表……代表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是命定的伴侣。”楚澜解释,“蓝线是孽缘线,代表……代表他们之间有很深的业障和纠缠,可能……注定不会相爱,或者相爱相杀……”

红线与蓝线同在,缠于同一指?

洛回安愣住了。

这代表什么?

既是最深羁绊,又是最重业债?

既注定相守,又注定……无法圆满?

她想起千年前仙乐大战的惨烈,想起主人被钉死枯木的画面,想起谢回化身魔王千年寻觅的执着……原来他们的缘分,从一开始就如此复杂沉重吗?

“永远在一起……却注定不会相爱……”洛回安喃喃自语,猩红瞳孔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有释然,有同情,也有一丝……莫名酸楚。

她有点明白为何主人和谢回的关系总那么别扭复杂了。

“这件事,”洛回安转身,严肃盯着楚澜,“不许再对任何人提,尤其是主人和谢公子。否则……”她做了个抹脖子动作,眼神冰冷。

楚澜吓得连连点头:“我……我保证不说!”

洛回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又笑了,笑容恢复妖异玩味:“好了,小瞎子,安心待着。既然主人说你有用,那你暂时安全。至于你主人那边……”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算计光芒,“说不定,很快会有转机呢”

而今天,当他再次无意中“看向”洛回安时,却意外发现了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

在洛回安身上,缠绕着许多复杂的线。

有金色因果线,连着她与洛清弦、与这片林海,甚至与遥远过去;有蓝色孽缘线,深重冰冷,象征血海深仇与无法化解的业障;但最奇特的,是一根……红色姻缘线。

这根姻缘线散发温暖宿命的气息,本该连接两个灵魂。

可奇怪的是,它只有清晰的一半!

它牢牢系在洛回安无名指上,另一端似乎……断了!

或者说,延伸向无尽虚空,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另一端连着谁!

一根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姻缘线?

楚澜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姻缘线象征命中注定的伴侣,理应连接双方。

这根断掉的、或说尚未找到归宿的红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洛回安命中有段姻缘,但对方……还未出现?

“喂,小瞎子,发什么呆呢?”洛回安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虽知他看不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我美貌惊呆了?”

楚澜回神,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小声问:“小安姐姐……你……你的姻缘线……为什么只有一半?”

正啃灵果的洛回安动作猛地一顿!

脸上嬉笑瞬间消失,猩红瞳孔骤缩,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实质爆发,笼罩整个木屋!

“你——说——什——么?!”洛回安声音变得极其危险,她一把揪住楚澜衣领将他提起,猩红瞳孔死死盯住他空洞的金眸,“你看到了什么?!说!”

楚澜被这突然的暴怒吓得魂飞魄散,感觉快要被杀意碾碎!他颤抖着结巴重复:“我……我看到……你手上……有一根红色姻缘线……但是……只有一半……我看不到另一边连在哪里……”

洛回安死死盯着他,仿佛要透过盲眼看穿他灵魂。

过了好一会儿,骇人杀意才如潮水缓缓退去,但她抓衣领的手依旧没松。

她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愤怒,有痛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但更多是被窥破秘密的冰冷。

“小瞎子……”她凑近楚澜,声音低沉危险,“有些东西,看到了,也要当作没看到。否则……会死的,明白吗?”

楚澜吓得连连点头,大气不敢出。

洛回安松开手,将他丢回地上,转身背对他,声音恢复平常语调,却带一丝难以掩饰的冷意:“今天的话,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把你舌头拔下来,再把你眼睛……虽然本来就是瞎的,但也挖出来喂狗。”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木屋,重重关上了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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