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那句“饿了”,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清晰的指令,瞬间切断了直播间里所有的嘈杂。
吴邪几乎是本能地转过头,对上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一天的鸡飞狗跳、弹幕的疯狂轰炸、那些被翻出来的陈年旧事和烫手山芋……所有的烦躁和无奈,在这两个字面前,忽然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啊?哦,对,该做饭了。”吴邪脸上的疲惫和之前的生无可恋瞬间被一种更日常的关切取代,他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都忘了自己还在直播。
胖子正跟不存在的“小黄车”搏斗,闻言也愣了一下,随即肚子很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
他摸了摸肚皮,又看看屏幕上还在疯狂刷着“不要关播”、“求看大佬吃饭”的弹幕,咂咂嘴,有点遗憾,但又觉得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对对对!吃饭吃饭!”胖子从善如流,立刻对着镜头挥了挥他的胖手,“那什么,家人们,老铁们!今天的‘雨村养老(惊吓)日常’就到这儿了!胖爷我和我兄弟们都得祭五脏庙了!咱们……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他这江湖气十足的告别词,配上那迫不及待想去吃饭的表情,把观众都给逗乐了,也冲淡了些许不舍。
“别啊!看吃饭也行啊!”
“给我们看看国宝下饭!”
“胖哥别走!我还没学会怎么开小黄车呢!”
“小哥一句饿了大过天……”
“理解,毕竟是要吃行走一套房的人。”
连麦那头的黑瞎子也听到了,他推了推墨镜,笑得一脸了然:“得,散场散场。徒弟,好好补补,瞧你这一惊一乍的,胆子还是得练。”
他这话也不知是说给吴邪听,还是说给屏幕前的观众听。
花爷:“已下播。”
金色的ID再次言简意赅地动了动,这次不是留言,而是一条带着系统特效的公告。
带着一种“我替你们决定了”的霸总气息,直接为这场漫长的直播拉下了终结的帷幕。
“哎哟,还是花爷利索!”胖子嘿嘿一笑。
吴邪没再去看屏幕上最后的挽留和告别,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这天下来最轻松、也最真实的,带着点疲惫却异常温和的笑容:“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再见,我们要吃饭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刻意的挽留,也没有虚假的客套,就像是在对一群偶然闯入家门的客人道别。
然后,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指,干脆利落地点下了屏幕上的“结束直播”按钮。
画面瞬间暗了下去。
世界,清静了。
直播间里几万人的喧嚣、猜测、膜拜与质疑,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在外。
屋子里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虫鸣,和渐渐弥漫开来的、属于傍晚的宁静。
“呼——!”吴邪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他瘫坐回椅子上,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
“妈呀!可算结束了!”胖子也一屁股墩在板凳上,夸张地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这帮小兔崽子,可真能闹腾!胖爷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角落里,张起灵已经默默地将桌上那株引发风暴的野山参和那颗“随珠”收了起来,放回了那个黑漆木匣旁边,动作轻巧,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对他而言,直播间的风云变幻,远没有吴邪饿了这件事重要。
胖子瘫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一骨碌爬起来,掏出自己的手机,兴奋地戳着屏幕:“我看看我看看……嚯!咱今天收入不错啊!打赏加上胖爷我那几罐还没影儿的蜂蜜订单……够咱们改善好一阵子伙食了!嘿嘿,天真,你看胖爷我这主意不错吧?”
吴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错个屁!差点没把我吓出心脏病来!”
他想起了那颗珠子,心有余悸,“回头得好好把家里收拾一下,天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惊喜’。”
胖子讪笑两声,转移话题,扭头冲着里屋喊:“小哥!晚上咱整点硬菜呗?把那鸡枞给炒了!慰劳慰劳咱们受惊的小心灵!”
张起灵放好东西,正从厨房拿出洗菜盆,闻言看向吴邪。
吴邪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得发麻的筋骨,走向厨房:“行了,我来吧。鸡枞炒火腿,野菜做个汤,再弄个……”
他顿了顿,想起那朵麻烦的见手青,最终还是怂了,“……算了,见手青下次再说,今天没力气折腾它了。”
张起灵没说什么,只是默契地开始帮他打下手,清洗那些还带着泥土芬芳的野菜。
胖子乐呵呵地数完钱,也凑到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两人。
吴邪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熟练地切着火腿,张起灵沉默地在一旁递东西,洗菜,偶尔因为吴邪的指挥而微微调整动作。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厨房的小窗,洒在两人身上,锅里的水开始发出轻微的咕嘟声,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温暖而寻常的烟火气里。
胖子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胖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摸出自己那个屏幕也有几道裂纹的手机,偷偷对着厨房里忙碌的两人,准备拍张照。
就在这时,吴邪似有所觉,回过头,正好看到胖子鬼鬼祟祟的动作。
“死胖子!你又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