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那一声带着笑骂的质问，在小小的厨房里回荡。胖子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进洗菜盆里。
“没！没干嘛！”胖子做贼心虚地把手机往背后一藏，胖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我这不是……记录一下美好生活嘛！你看这画面，多温馨！是吧，小哥？”
张起灵正将洗好的野菜沥干水，闻言连眼皮都没抬，完全无视了胖子的狡辩。
吴邪举着菜刀，没好气地虚点着胖子：“少来！赶紧收拾桌子去！再偷拍晚上没你筷子！”
“得令！”胖子如蒙大赦，麻溜地窜出厨房，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叮叮当当地开始摆弄碗筷。
小小的插曲过后，厨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节奏。
吴邪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鸡枞和火腿，浓郁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驱散了最后一丝因直播带来的浮躁气息。
张起灵沉默地在一旁配合，递调料，拿盘子，动作精准得像经过千百次演练。
晚饭很快上了桌。简单的三菜一汤：火腿炒鸡枞，清炒野菜，一碟花生米，还有一个飘着蛋花的野菜汤。
都是最朴素的农家菜，却因为食材本身极致的鲜美，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香气。
三人围坐在那张被弹幕研究了半天榫卯结构的老旧木桌旁，头顶是昏黄温暖的白炽灯光。
“嚯！香！真他娘的香！”胖子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鸡枞塞进嘴里，烫得直吸气也舍不得吐出来，含混不清地赞叹，“还得是咱小哥出手！这鸡枞，绝了！”
吴邪也饿坏了，先喝了一口热汤，温热的汤汁顺着食道滑下，熨帖着疲惫的肠胃，他满足地叹了口气。这一天，过得比下个斗还累。
他夹了一筷子野菜，味道清甜爽口，带着山野间最纯粹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张起灵。张起灵吃饭的样子很安静，速度却不慢，咀嚼的动作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和利落。
他似乎察觉到吴邪的目光，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伸出筷子，从盘子边缘精准地夹走了最后一片肥厚的火腿，放到了吴邪碗里。
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吴邪愣了一下，看着碗里那片油光锃亮的火腿，心里那点残存的郁闷彻底烟消云散，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哎哎哎！你俩注意点影响！”胖子嘴里塞得鼓鼓囊囊，不满地敲敲碗边，“照顾一下孤寡老人的心情行不行？好东西也不知道给胖爷我留点！”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吴邪笑骂着，还是把盘子里剩下几片火腿拨到了胖子碗里。
胖子立刻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只有零星几声犬吠和连绵的虫鸣。
屋内，碗筷碰撞声，胖子的吹嘘声，吴邪偶尔的吐槽，构成了雨村最寻常，也最真实的夜晚。
吃完饭，胖子主动承包了刷碗的活儿，哼着歌在水池边忙活。
吴邪瘫在竹椅里，看着张起灵拿着抹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桌子，连那条裂缝里的油渍都没放过。
一切都恢复了原样。仿佛下午那场席卷了几万人情绪的网络风暴，只是午后的一场迷梦。
吴邪拿起桌上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屏幕漆黑，映出他自己略带疲惫的脸。
他摩挲着屏幕上蛛网般的裂痕，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那些隔着屏幕的恶意和惊叹，此刻都显得如此遥远和不真实。
胖子甩着湿漉漉的手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满足地拍着肚皮：“舒坦！还是这样得劲儿！你说那帮人，在网上吵吵嚷嚷的，图个啥？”
“图个乐子吧。”吴邪把手机丢回桌上，发出“啪”一声轻响，“或者，找个地方发泄。”
“管他呢！”胖子大手一挥，“反正钱赚到了，脸也打完了，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美滋滋！”
一直沉默擦桌子的张起灵，此时也完成了工作。他将抹布洗净晾好，走到吴邪身边，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目光落在窗外浓重的夜色上。
吴邪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自家小院模糊的轮廓，和更远处山脉沉静的剪影。
“累了？”吴邪轻声问。
张起灵收回目光，微微摇了下头。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座沉默的山，将屋外的黑暗与屋内的灯火温柔地隔开。
胖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对吴邪说：“诶，天真，你说……黑瞎子那家伙，不会真跑来蹭饭吧？还有花爷，他打赏了那么多，要不要回个礼啥的？”
吴邪一听，刚放松下来的头皮又是一紧。他几乎能想象到黑瞎子拎着个破包，嬉皮笑脸地出现在院门口的样子，以及解雨臣可能随之而来的、更加令人头痛的“关怀”。
“他敢来！”吴邪色厉内荏地瞪了胖子一眼，“至于回礼……再说吧。” 他实在想不出该回什么才能匹配那“十个宇宙之心”。
张起灵似乎听到了他们的低语，视线淡淡地扫过胖子，最后落在吴邪有些纠结的脸上。
就在这时，吴邪那破旧的手机屏幕，忽然微弱地亮了一下，提示有一条新的语音信息。
发信人，是那个戴着墨镜的痞笑头像。
吴邪的心跳漏了一拍，和胖子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不祥预感。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僵硬地点开了播放。
黑瞎子那带着笑意的、懒洋洋的声音立刻在安静的屋子里响了起来：
“徒弟，表现不错，没给为师丢人。过阵子得空了，我跟你们花爷一起，去检验一下你们的‘养老’成果。记得……备好酒菜。”
语音到此戛然而止。
吴邪拿着手机，石化在原地。
胖子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发出一声哀嚎：“我靠！不是吧？！真要来啊？！”
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张起灵，在听到“你们花爷”四个字时，眉梢都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窗外，夜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也在低语。
雨村的养老生活，似乎……远远还没到能彻底清净的时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