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春天，总是带点湿漉漉的暖意，在吴山居里，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切割出几块明亮的光斑。
空气里漂浮着旧木头、老书籍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这是吴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店里刚清静下来，前几天从外地折腾回来一批“好货”。
说是好货，其实大部分也是些掩人耳目的普通玩意儿，真正的宝贝都藏在里间。
吴邪、王胖子和张起灵回来还没几天，旅途的疲惫还没完全散去，但回到这方小天地，心里总是踏实了不少。
“唉，可算能喘口气了。”吴邪伸了个懒腰，看着货架上有些凌乱的瓶瓶罐罐，打算动手整理一下。有些东西，得重新归置，免得被不懂行的客人碰坏了。
张起灵一如既往地安静，他站在吴邪身边，看着吴邪的动作，伸手就想去接他手里那个看起来有点分量的仿乾隆珐琅彩花瓶。
“别别别，小哥，你坐着休息就行。”吴邪赶紧侧身护住花瓶，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刚回来，路上你最累，这些活儿我来。”
张起灵的手停在半空，深邃的眼睛看了看吴邪，没说话。
吴邪朝他笑了笑，把花瓶小心地放在旁边的八仙桌上：“你要是不想闲着，那边桌上有我新淘来的几本杂记，你去看看？或者就坐着发呆也行。”
对于吴邪的安排，张起灵大多数时候都是顺从的。
他默默走到窗边的太师椅坐下，真的拿起一本泛黄的书册翻看起来。
阳光勾勒出他安静的侧影，与这间老旧的古董店融为一体，像一幅定格的画。
王胖子则系着一条格格不入的卡通围裙，从后厨探出个大脑袋。
嗓门洪亮：“我说天真同志，咱们今晚就别点那劳什子外卖了！油大还不卫生！胖爷我亲自下厨，给你们露一手，做个拿手的红烧肉，补补身子！”
吴邪头也没回，笑着应道：“行啊，只要你别再把厨房点了，咱们就有口福了。”
就在这时，店门被轻轻推开，王盟揣着个手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他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带着点讨好，又有点心虚。
“老板，你忙呢？”王盟凑到吴邪身边，小声问道。
“嗯，整理一下。你的事办完了？”吴邪随口应着，注意力还在手里的一个明代青花瓷盘上，用软布仔细擦拭着上面的浮灰。
“办完了办完了。”王盟搓了搓手，看着吴邪专注的侧脸，似乎在斟酌措辞，“那个……老板，有件事儿想跟你汇报一下。”
“说。”吴邪言简意赅。
王盟赶紧把自己的手机屏幕递到吴邪眼皮子底下：“老板你看，我报名参加了一个线上鉴宝活动！是古董协会搞的，挺正规的！”
“我想着，学无止境嘛，咱们干这行的，眼力见儿最重要，得多学点新知识，才能更好的为店里服务，对吧？”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吴邪的脸色。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老板你看我多上进，多热爱工作！这不得看我这么努力的份上，把上个月……哦不，是上上个季度欠的工资给结一下？
吴邪闻言，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王盟一眼。
他接过手机，滑动着看了看活动介绍。
屏幕上写着“民间寻珍·线上鉴宝大赛”，看起来确实像个正经活动。
“线上鉴宝？”吴邪挑了挑眉，把手机递还给王盟，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
“可以啊王盟，知道上进了。学海无涯，多看看、多学学是好事。咱们这行，水深，光靠我以前教你的那些还不够，是得时刻保持学习的心态。”
得到老板的肯定，王盟心里一喜，感觉离拿到工资又近了一步，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是，老板你说得对！我一定好好学习，绝对不给咱们吴山居丢人！”
窗边的张起灵抬起眼，淡淡地瞥了王盟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王盟莫名感到一阵压力，赶紧缩了缩脖子。
后厨传来胖子切菜的“笃笃”声，伴随着他嘹亮的嗓音：“哟呵！王盟你小子可以啊！都搞起线上进修了？这是要奔着古董界学术泰斗去啊？赶明儿是不是得叫你王教授了？”
王盟被胖子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挠着头嘿嘿傻笑。
吴邪看着王盟那憨厚又带着点小精明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哪里不知道王盟那点小心思，无非是变着法儿提醒自己发工资。
不过，王盟跟了他这么多年，风里雨里，店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靠他打理，虽然偶尔工资发得不及时，但这小子始终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吴邪心里是记着这份情的。
“行了，知道了。”吴邪拍了拍王盟的肩膀，“活动什么时候开始？别耽误店里正常营业就行。”
“不耽误不耽误！”王盟赶紧保证，“就是明天下午，我找个空闲时间参加一下，绝对不会影响看店！”
“嗯，去吧。好好准备。”吴邪点了点头，重新拿起那个青花瓷盘，继续擦拭起来。
王盟心满意足，揣好手机，屁颠屁颠地跑到柜台后面，继续研究他的活动细则去了。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拿到工资后是先换手机还是先请女朋友吃顿大餐。
店里恢复了安静，只有胖子在厨房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张起灵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以及吴邪整理物品时轻微的响动。
吴邪一边归置着货物，心里一边想着：王盟这小子，虽然动机不纯，但肯学总是好的。
这行业鱼龙混杂，多长只眼没坏处。
他完全没料到，王盟这个为了讨薪而参加的“上进”活动。
第二天会把他这个临时顶班的老板，推向一个怎样啼笑皆非又不得不“装逼”打脸的境地。
夕阳的余晖渐渐染红窗棂，胖子红烧肉的香味已经从厨房里飘了出来，弥漫在整个吴山居。
温暖，踏实，又带着点市井的烟火气。这是他们历经千帆后，最珍惜的平凡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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