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

自那日集市归来后，涂山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温软的春风。东方月初不再仅仅是夜晚的偷窥者，他获得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在白日也能靠近的许可。虽然沅沅嘴上依旧时不时会蹦出几句“臭道士”、“讨厌鬼”，但那语气里的冰碴子早已融化，只剩下娇嗔的甜意。

他开始真正地、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重新”追求她。

不再是昂贵却冰冷的礼物，而是更多花了心思的陪伴。

有时，他会抱着一摞从人族集市搜罗来的话本小说，敲开她的院门，一本正经地说：“听闻此书在人界闺阁中颇为风靡，讲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或许…颇有趣味？”那副试图投其所好又不得其法的模样，总是惹得沅沅想笑，却又故意板着脸挑三拣四，然后在他略显沮丧时，又“勉为其难”地收下，转身就看得入了迷。

有时，他会厚着脸皮赖在她的院子里，美其名曰“切磋法术”。他收敛起霸道绝伦的纯质阳炎，只用些基础的道法，陪她练习控制力和精准度。光影交错间，他总能“恰好”地引导她，在她成功施展出一个复杂术法时，毫不吝啬地送上真诚的夸赞，看着她明明很开心却还要强装淡定的侧脸，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更多的时候，是无声的陪伴。

她在书房处理涂山一些简单的文书时，他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偶尔抬头，目光相遇，相视一笑，便又各自低下头去，空气中弥漫着静谧的温馨。 她在庭院里侍弄那些花草时，他就在旁边帮忙递工具、浇水，虽然偶尔会笨手笨脚地差点把名贵灵植当杂草拔了，惹来她气鼓鼓的瞪视，他却只觉得那生气的样子可爱得要命。 她只是单纯地发呆看云时，他也会陪在一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样静静地陪着。

这种细水长流的陪伴，一点点渗透进沅沅的生活，润物无声地抚平着她心底最后的那点芥蒂和不安。她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带着笑意的灰色眼眸的注视，习惯他偶尔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关心。

连涂山容容都忍不住感叹：“这10086，总算开了点窍，知道‘温水煮狐狸’了。”她拨算盘算的都是未来可能收到的“谢媒礼”，笑容越发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涂山雅雅虽然还是看东方月初不太顺眼，但次数多了，也懒得每次都跳出来当恶人，只是抱着酒壶冷哼：“哼！要是敢再让沅沅难过，我就把他冻成冰雕摆在苦情树下当装饰！”

这一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东方月初神秘兮兮地对沅沅说：“带你去个地方。”

沅沅狐疑地看着他：“又去人界集市？我都吃腻了。”

“不是集市，”东方月初笑着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期待，“是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地方。”

他向她伸出手。

沅沅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指立刻收拢，温暖而坚定地包裹住她。

他牵着她，没有使用任何法术，只是像普通人一样，沿着涂山后山一条极其偏僻的小径向上走。路越走越窄，景色却越发清幽奇丽，飞瀑流泉，古木参天，竟是一处连沅沅都未曾涉足的秘境。

最终，他们穿过一片藤蔓垂挂的石壁，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隐藏在群山环抱中的小小山谷，谷中开满了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如同繁星洒落人间。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潺潺流过，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山谷中央，有一块光滑如镜的巨大暖石，散发着舒适的温热。

最神奇的是，山谷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七彩流转的光晕，那是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气自然形成的虹彩。

“这是…”沅沅惊讶地睁大了蓝色的眼眸，被眼前梦幻般的景色震撼了。

“我当年…偷偷离开涂山后，有一次被道盟的人追得慌不择路，偶然发现的。”东方月初看着她惊喜的样子，嘴角扬起，灰色的眼眸中满是温柔，“这里的灵气很特别，温和又纯净，对妖力修炼应该大有裨益。而且…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

他牵着她走到那块巨大的暖石边：“试试看，喜欢吗？”

沅沅伸出手，触摸着暖石，一股温和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全身，舒服得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花香和充沛的灵气，让她感觉浑身毛孔都舒张开了。

“喜欢…”她轻声说道，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欣喜。她侧过头看他，“你怎么找到这么好的地方的？”

“大概…是运气好吧。”东方月初笑了笑，没有多说当年发现这里时的狼狈和惊险。他扶着她坐到暖石上，“以后你要是想静心修炼，或者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都可以来这里。”

阳光透过七彩的光晕，柔和地洒在他们身上。溪流潺潺，鸟鸣清脆，白色的花瓣偶尔随风飘落，美得如同仙境。

两人并肩坐在暖石上，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与美好。

东方月初悄悄侧过头，看着身旁的少女。她闭着眼睛，微微仰着脸，感受着阳光和灵气，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带着恬静满足的弧度。浅粉色的发丝被微风轻轻拂动，有几缕调皮地粘在了她的脸颊边。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替她将那几缕发丝别到耳后。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细腻温热的耳廓。

沅沅的身体轻轻一颤，睁开了眼睛，蓝色的眼眸如同受惊的小鹿，湿漉漉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火花噼啪作响。

东方月初的灰色眼眸深邃如潭，里面翻涌着清晰可见的深情和渴望。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低哑：“沅沅…”

他缓缓地、试探般地低下头，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微微张开的粉唇靠近。

沅沅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她能感受到他越来越近的呼吸，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尖叫着拒绝，却有更多莫名的期待和悸动淹没了理智。

他的唇，最终轻柔地、珍重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不同于上次她醉酒后那个带着报复和宣泄意味的亲吻，这个吻极其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无比的虔诚，仿佛在亲吻一件稀世珍宝。

柔软的触感，温热的体温，混合着周围的花香和灵气，瞬间夺走了两人所有的呼吸和思考。

沅沅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唇上那陌生而悸动的柔软压力，以及他轻轻颤抖的睫毛扫过她肌肤的微痒。

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并没有持续很久。

东方月初率先退开了一点，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呼吸急促，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和不确定，生怕她会生气，会推开他。

沅沅的脸颊红得如同天边的晚霞，蓝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满是迷离和羞涩。她微微喘着气，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爱恋和紧张，心底最后一点坚冰也彻底融化成了春水。

她没有推开他。 反而…极轻极轻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抖着，是一种无声的默许和邀请。

东方月初的瞳孔猛地放大，巨大的喜悦和激动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他再次低下头，这一次，吻得更加深入，更加炽热。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带着积压了数年的思念、悔恨和汹涌爱意的掠夺和占有。

沅沅生涩地回应着，手臂不知不觉间攀上了他的脖颈。

阳光温暖，溪水潺潺，白色的花瓣围绕着相拥亲吻的两人翩翩起舞，七彩的灵光为他们镀上梦幻的色彩。

这一刻，所有的隔阂、伤痛、不安，似乎都在这个吻中消弭殆尽。

只剩下彼此炽热的心跳，和那份失而复得、弥足珍贵的深情。

冰封的过往彻底成为历史，甜蜜的现在和未来，正如同这山谷中绽放的花朵，绚烂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