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顺利

接下来的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月明珠将自己完全埋进了书山题海里，近乎自虐般地投入复习。他起床的第一件事是背单词，吃饭时耳朵里塞着听力练习，连走路都在默背古文。他瘦了很多，校服外套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但眼神里有一种淬炼过的沉静。

月明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疼却无法多言。他只能变着法子给弟弟补充营养，深夜默默放下一杯温牛奶，然后轻轻带上门。

高考前三天，学校放假让学生自行调整。月明珠整理书架时，一本厚重的《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里意外滑落一张对折的纸。他捡起来打开，心跳骤然停滞——是陈阴砾的笔迹，凌厉而熟悉，写的是那道他曾百思不得其解的数学题的详细解析，步骤清晰，甚至列出了两种解法，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备注：“此类题型为本年度高频考点，务必掌握。”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纸张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反复摩挲过。月明珠怔怔地看着，想起这本题典是陈阴砾去年用过的，他退学后，老师将一些资料留在了教室后的书架上，月明珠鬼使神差地要了来，却从未仔细翻阅。

他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在书桌前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夕阳西斜，将纸上的字迹染成暖金色，也映亮了他眼角一丝若有若无的水光。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夹回词典原处，动作轻缓，如同对待一个易碎的梦。

高考那两天，天气出乎意料地晴好。月明珠走进考场时异常平静。当语文试卷发下来，他看到作文材料时，指尖微微一顿——材料讲的正是“告别与成长”。他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在答题卡上工整地写下姓名和准考证号。整个考试过程，他心无旁骛，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像蚕在安静地吐丝。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月明珠随着人流走出考场。烈日当空，校门口挤满了等待的家长和媒体，喧嚣而热烈。月明华穿过人群，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一瓶冰水，什么也没问，只说了句：“回家了。”

“嗯，回家了。”月明珠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感觉直达胃底，冲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疯狂欢呼或抱头痛哭，只是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班里的散伙饭定在三天后。气氛热闹又伤感，充斥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过往的不舍。月明珠安静地坐在角落，听着同学们高谈阔论，说要去哪里旅行，要报考哪所大学。有人喝多了，抱着酒瓶哭喊着暗恋对象的名字，引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和唏嘘。

“月明珠，你考得怎么样？准备报哪里？”王佑萧凑过来问，他脸颊通红，带着微醺的醉意。

“还行吧，看分数。”月明珠笑了笑，回答得模棱两可。他下意识瞥向那个靠窗的、如今已空了很久的位置，那里现在坐着一对正在划拳的男生。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掏出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

“考试顺利？”

没有署名，但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让月明珠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他几乎能透过这短短的四个字，看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周围的喧闹瞬间变得遥远。月明珠盯着屏幕，指尖悬在回复框上，犹豫了很久。最终，他缓缓打出一个字：

“嗯。”

点击发送。然后，他删除了这条短信记录，将手机塞回口袋，端起面前的橙汁，喝了一大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深夜时月明珠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气息。他抬头望向夜空，城市的霓虹灯掩盖了星光，只有一轮明月清冷地挂着。

一段青春就此落幕。关于那个号码，关于那条短信，关于未来是否还会有交集，他不再急切地寻求答案。时间会给出所有的答案，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