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虚煞魇

素问先下意识地眯起眼，眼睫轻颤着适应了片刻，渡虚境里的光线比预想中更细碎晃眼。

等视线不再发花，她才慢慢扫过四周，空旷的光雾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想来是传送落点本就带着随机性。

不过也好，省得应付那些嘈杂的视线。素问定了定神，目光直接落向秘境深处，脚下没半分迟疑，循着隐约的气息便往里走。

渡虚境的光雾在另一角散开，露出一小块隐蔽的空地。墨楠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如此安排，就拜托诸位多费心了。”

上官芸皱着眉，语气里满是不确定：“那些专业杀手都拿她没办法，咱们几个临时凑在一起，能成吗？”

沈青站在最外侧，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光雾的边缘，全程没插过话。直到这时，她才慢悠悠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她中了我的毒。”

话音落，围在一处的几人脸色齐齐一白，连呼吸都顿了顿。沈青扫过他们的神色，眼底没半点波澜，继续道：“之前去截杀她的人，是我派的。她不死，你我想做的事，根本没机会成。”

没人知道，她藏了更重要的事。沈家以占星闻名天下，她的推演术虽不及爷爷沈铭，却也远超常人。可她测了无数次素问的命运，画面始终是一片混沌。她去问沈铭时，爷爷只说了一句让她至今费解的话：“那姑娘的命运，是‘虚妄’。”

沈青没等墨楠再多说，目光扫过几人：“总之，她中了我的毒，行动受了牵制。咱们这次得手的概率，本就不低。”

上官芸张了张嘴，那句到了嘴边的担忧又顿住了。她垂了垂眼，终究是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渡虚境的虚光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锐芒 —— 看似均匀的玉色冷光，若新生灵力稍有紊乱，便会凝成细如发丝的光刃，悄无声息地割破衣料，留下渗血的浅痕。地面青灰色的星轨石更非无害，若踩错纹路，石缝里亮起的就不是淡蓝微光，而是淬了毒的银刺，尖梢泛着青黑，一旦刺入脚掌，毒素会顺着血脉往上爬，半柱香内便会让指尖发麻、灵力滞涩。​

齐踝的光雾是最会伪装的陷阱。雾里清冽的灵草香下，裹着极淡的腐气 —— 那是先前误触藤蔓的人留下的痕迹。那些结着紫黑毒果的藤蔓，并非静止垂落，只要感知到活人的气息，就会像蛇般猛地缠上脚踝，毒果碰撞间会裂开小口，滴下的汁液落在光雾里，能让半丈内的光雾瞬间化作深紫毒瘴，吸入一口便会喉间发紧，连吐三口血才能缓过劲。​

风穿过岩壁的低吟也藏着杀机，风里夹着细小的黑色碎屑，看似尘埃，实则是 “噬灵蚁” 的卵，落在皮肤上会立刻孵化，钻进毛孔啃噬灵力，被咬处会肿起红疱，痒得让人忍不住抓挠，却越抓越容易引来电光般的灵弧，一旦触到灵弧，便会被弹飞数丈，撞在岩壁上呕出鲜血。​

高处悬着的浮台更险，台面上模糊的符文实则是 “引杀阵”，若有人贸然踏上去，符文会瞬间亮起猩红光芒，将人困在光幕中，光幕里会涌出幽绿的灵火，灼烧时不痛，却会一点点吞噬修为 —— 曾有新生被困半刻，灵力便折损了三成。而浮台下方并非虚空，是深不见底的暗渊，渊底翻涌着黑褐色的黏液，偶尔有挣扎的黑影从黏液里探出来，转瞬又被拖回去，只留下几声模糊的惨叫，消散在风的低吟里。​

连入口处的七颗莹白晶石都藏着后手，若有人试图破坏石扉逃离，晶石会立刻停止流转符文，转而射出北斗形状的光箭，箭尖裹着冰寒的灵力，被射中者会瞬间冻僵，直至灵力被耗尽，化作光雾里的一抔碎尘。

光影里藏着的魔物突然现身，那个淡灰半透明的躯体突然凝实，边缘泛着寒光，躯干上会裂开数道口子，伸出带着倒钩的黑色利爪，爪子尖梢还滴着融化的魔气，落在星轨石上能蚀出细小的黑坑。

那东西悄无声息绕到素问身后，利爪猛地往她肩胛骨抓去，“刺啦” 一声，衣料被倒钩撕开，留下了怪异的伤痕。

那道伤痕绝非普通抓痕。它并非笔直的线条，边缘像被灼烧般细碎分叉，每道分叉末端都缠着几缕灰暗的气丝，细看竟在缓慢扭动，像被困住的小蛇。

若此刻有人驻足渡虚境，定会为眼前景象瞠目。

素问眉眼间依旧无波，仿佛周遭魔物的嘶吼都与她无关。她抬手轻拂臂上伤痕，指尖竟萦绕着冰白色煞气，那寒气凛冽，丝毫不逊于境中魔物的凶戾。

魔物灰暗气丝直扑她伤口，却在触到煞气的瞬间，骤然燃起苍白火焰。火舌舔舐间，灰雾气丝发出细微嘶鸣，不过须臾便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烬都未留下，只剩素问指尖的煞气仍在静静流转。

指尖的苍白火焰还在微微跳动，素问却先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角沁出点水光，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的嫌弃：“这渡虚境，倒是无趣。”

话音刚落，脚下青石忽然轻颤，远处天际竟翻涌着暗紫色灵力潮，连空气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她眸色微动，指尖轻轻一捻，那簇苍白火焰便瞬间熄灭。“总算有点意思了。” 素问唇角勾起抹极淡的弧度，抬眼望向灵力涌动的方向，提步便走，裙摆扫过满地魔物灰烬。

素问踏着魔物灰烬前行，脚下的震动愈发明显，暗紫色灵力如浓雾般在前方聚拢，连空气都染上了腐朽的气息。待她穿过最后一片枯林，眼前景象骤然开阔 —— 空旷的石台上，一头巨兽正盘踞其中。

那是一条蚀骨毒蟒,通体覆盖着暗紫色鳞甲，每片鳞甲上都萦绕着跳动的灵力，四颗獠牙从血盆大口中探出，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火焰。它察觉到素问的气息，猛地抬头，巨大的翅膀拍动间，掀起夹杂着碎石的狂风，嘶吼声震得石台边缘簌簌掉渣。

“就这点排场？” 素问挑眉，指尖冰白色煞气悄然凝聚。蚀骨毒蟒似被激怒，猛地甩动长尾，暗紫色灵力凝成尖刺，密密麻麻射向素问。

她脚步轻挪，身形如蝶般避开攻击，指尖煞气甩出，“砰” 的一声闷响，尖刺撞在苍白色的火焰上，瞬间消融成一缕青烟。趁它愣神的间隙，素问纵身跃起，煞气在掌心凝成短刃，直扑蚀骨毒蟒眼窝。

蚀骨毒蟒反应极快，头颅一偏，短刃擦着鳞甲划过，留下一道浅痕。它怒吼着挥爪拍向素问，爪尖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素问旋身落在它背上，煞气顺着鳞甲缝隙渗入，它顿时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扭动起来。

素问稳稳落在地面，看着它因煞气侵蚀而微微颤抖的身躯，唇角勾起：“看来，你也没那么耐打。” 话音刚落，它身上的暗紫色灵力骤然暴涨，鳞甲缝隙中渗出黑色汁液，顺着鳞甲缝隙蜿蜒而下，落地即化作冒着青烟的腐雾，原本萦绕在鳞甲上的暗紫色灵力骤然收缩，又猛地炸开，如潮水般向四周涌去。石台边缘的碎石被灵力掀得腾空而起，再狠狠砸落，砸出一个个浅坑。它眼窝中的幽绿火焰窜起半丈高，四颗獠牙上凝出暗紫色的毒液，滴落在石台上，瞬间腐蚀出指腹大的孔洞。

“吼 ——” 它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胸腔剧烈起伏，猛地张口，一道碗口粗的暗紫色光柱直直射向素问。光柱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烤得扭曲，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缝隙中还钻出带着倒刺的暗紫色藤蔓，如毒蛇般缠向素问的脚踝。

素问脚尖点地，身形向后掠出丈许，指尖的冰白色煞气骤然暴涨，在掌心凝成一柄短剑。剑身泛着冷冽的寒光，她反手挥剑，裹挟着煞气，瞬间将缠来的藤蔓劈成数段，断口处还冒着白气，很快便化作灰烬。

不等她站稳，暗紫色光柱已至眼前。素问瞳孔微缩，双手握剑，将煞气尽数灌注其中，剑刃竖在身前，“铛” 的一声脆响，光柱撞在剑身上，震得她手臂发麻，脚下的青石也裂开一道细纹。她手腕微沉，剑身倾斜，竟将光柱引向一侧，光柱擦着她的肩头掠过，砸在后方的枯林里，瞬间燃起一片暗紫色的火焰。

“倒是比刚才像样些了。” 素问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目光落在那道浅痕上。那里的鳞甲微微翘起，黑色汁液渗出得比别处更多，显然是刚才短刃留下的伤处。她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射向蚀骨毒蟒，剑锋直指那道浅痕。

蚀骨毒蟒察觉她的意图，猛地甩动长尾，长尾带着呼啸的风声扫向素问。她旋身避开，长尾重重砸在石台上，砸出一道半尺深的凹槽。趁这间隙，素问已跃至它胸前，短剑带着冰白色的煞气，狠狠刺向那道浅痕。

“嗤 ——” 煞气顺着剑刃渗入,它的身体骤然僵住，眼窝中的幽绿火焰瞬间黯淡下去，紧接着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它剧烈扭动身体，暗紫色灵力紊乱得如同没头苍蝇，四处乱撞。可还没等素问抽剑，蚀骨毒蟒 突然猛地收缩身体，鳞甲竟开始片片竖起，像是要将体内的煞气逼出来，又像是在酝酿什么更可怕的招式。

素问皱了皱眉，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唇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怎么？这就要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