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传来的最后一丝书本的冰凉触感尚未完全消退,陈默的全部注意力就被一种突兀介入的声音猛地攫住了。那并非打破寂静,而是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入了这片厚重的无声帷幕。
嗒………
嗒………
嗒………
声音来自图书馆幽深的腹地,那片由无数书架构成的、光线愈发晦暗的迷宫区域。这声音……太清晰了,清晰得与这片吞噬一切声响的死寂格格不入。是硬底鞋跟,材质不明,但敲击在光洁瓷砖上发出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质地,不像皮革的闷响,反倒更接近某种……坚硬的合成材料,或者,甚至是某种经过处理的硬木?每一步的间隔精准得可怕,如同节拍器最无情的刻度,稳定、匀速,透着一股非人的精确。
陈默僵在原地,像一尊突然被冻结的雕像。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四肢,又猛地回流,留下一种虚脱的冰凉。他下意识地再次环顾四周,惨白的灯光下,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活物的身影,被拉得长长地投在地上,形单影只。这脚步声的出现,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慰藉,反而将这种绝对的孤立感烘托得更加令人窒息。
是保安吗?老王巡夜总会穿着软底布鞋,脚步轻得像猫。是其他学生?可闭馆铃响后他确认过好几遍,应该只剩他一个了。而且,这脚步声里听不出任何“人”的气味——没有匆忙,没有犹豫,没有探寻,甚至……没有呼吸的杂音。只有一种纯粹的、目的明确的行进感。一个念头如同冰凉的蛇,倏地钻入他的脑海:林枫上周闲聊时提到过的那个校园怪谈……关于图书馆深夜无人时的脚步声……
“喂?有人在那儿吗?”他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试探和不易察觉的颤抖。话语出口,再次被死寂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而那脚步声,没有丝毫的停顿或变化,依旧保持着它那令人心慌的规律,稳定地、持续地朝着大厅方向逼近。它似乎拐过了一个弯,声音变得更清晰了些,回声在书架间碰撞,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包围感,仿佛来自多个方向。
侥幸心理像阳光下的露水一样迅速蒸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升腾的、毛骨悚然的警觉。这声音不像是在“寻找”什么,它更像是在“执行”什么——沿着一条固定的、看不见的路径,进行着某种冰冷的巡弋。等待变得无比煎熬,未知的恐惧啃噬着他的神经。必须做点什么。是躲起来,还是……面对?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纸墨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躲藏固然诱人,但这空旷的大厅无处可藏。或许……源头才有答案?哪怕是最坏的答案,也比悬而未决的折磨要好。他最终做出了决定:向前,小心地、极其缓慢地,去查看声音的源头。
他开始移动,脚尖先落地,然后才缓缓放下脚掌,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音。他紧贴着冰凉的书架,利用巨大的阴影隐藏自己的身形,像一只受惊的狸猫,朝着那持续不断的、如同死亡倒计时般的“嗒…嗒…”声,谨慎地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