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伸成漫长的折磨。右侧传来的 “嗒…嗒…” 声，不再是简单的脚步声，而是死亡的读秒，精准地丈量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衣背，紧贴着皮肤，像是裹了一层湿冷的尸布。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已经停止，并非因为恐惧消退，而是因为连这最后的生理反应都被极致的惊骇冻结了。他像一具还保留着意识的活尸，除了疯狂鼓动、几乎要炸开的心脏，全身的肌肉、关节乃至思维，都陷入了僵死的凝固状态。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不稳定。惨白的灯光似乎在不规律地脉动，如同一个垂危巨人的心跳。书架投下的阴影边界开始模糊、蠕动，像是拥有了生命，要从二维的平面挣脱出来，化作吞噬一切的黑暗。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光线中扭曲、拉长，变成无数细小的、旋转的灰白手臂，在他周围无声地抓挠。他甚至能“听”到一种极低频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与头顶灯管的噪音混合，形成一种亵渎理智的合唱。
那稳定的脚步声之外，开始夹杂进其他细微的、几不可闻却又清晰钻入脑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远处窃窃私语，语速极快，内容模糊，充满了恶意的嘲弄；又像是书本在书架上自行轻微刮擦，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指正在翻阅；甚至……他听到了那个刚刚死去的学生，喉咙里发出的、微弱而持续的 “嗬…嗬…” 漏气声，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
动…会死…
不动…等死…
妈妈…苏晚…林枫说的…都是真的…
规则…陷阱…图书馆活了…要吃掉我…
脖子…会断…像他一样…好痛…
思维碎片像炸裂的玻璃，带着锋利的边缘，在他的脑内疯狂飞旋。绝望不再是海水，而是凝固的水泥，正从脚底开始，一寸寸将他浇筑、封存，要将他变成这恐怖图书馆里一具新的、永恒的装饰品。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临界点——灼痛！
一股突如其来的、猛烈如烙铁的灼热感，从他右手掌心猛地炸开！这痛感如此尖锐、如此真实，瞬间刺穿了一切幻觉和麻木，将他几乎涣散的意识强行拽回了现实！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掌心那道小时候不小心被碎玻璃划伤留下的旧疤痕，此刻正散发出一种不祥的、幽暗的黑光！疤痕周围的皮肤变得通红、滚烫，而疤痕本身，那扭曲的线条，正像活着的黑色蚯蚓一样，在他掌心皮肉之下剧烈地蠕动、凸起！
一段被遗忘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小时候，那片染血的碎玻璃上，似乎沾着某种从老房子梁上刮下来的、黑乎乎的、像是干涸血迹又像是霉斑的东西… 当时没在意，难道……
掌心的灼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开皮肤钻出来！与此同时，那 “嗒…嗒…” 声已经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凭借声音判断，那个“东西”已经走到了他右侧最近的那排书架尽头，下一秒，或许就会拐过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原本模糊的、充满恶意的低语声，陡然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杂音，而是化作一个个冰冷、扭曲、却直接烙印在他意识深处的音节，如同来自深渊的启示：
“定…义…”
“否…定…”
“欺…骗…”
这三个词带着一种蛮横的力量，强行灌入他的思维。定义什么？否定什么？欺骗谁？是规则？是那个脚步声？还是……这个世界？
他没有时间思考！生存的本能压倒了理智！右手掌心的灼痛仿佛在催促他，那蠕动的黑痕仿佛在渴望行动！
他的视线猛地扫过身旁的阅览桌。桌面上，孤零零地躺着一支最普通不过的蓝色塑料壳圆珠笔。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被恐惧充斥的脑海！
几乎是凭着一种来自身体深处、超越意志的驱动，陈默的左手猛地伸出，一把抓起了那支圆珠笔！笔壳冰凉的触感与掌心岩浆般的灼痛形成了尖锐的对比。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笔尖狠狠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刺向自己右手掌心那剧烈蠕动、散发着不祥黑光的疤痕中心！
“噗！”
轻微的、皮肉被刺破的闷响。想象中的剧痛并未完全到来，反而有一种……诡异的释放感。仿佛刺破了一个脓包，又像是……接通了某个神秘的电路。
鲜血瞬间涌出，但颜色深得发黑，迅速浸染了笔尖和周围的皮肤。而那蠕动的黑痕，在接触到血液和……某种来自笔尖的、微不足道的“书写”意念后，骤然停止了蠕动，黑光内敛，变得如同最深沉的墨迹，又像是……一个刚刚被打开的、通往未知力量的阀门。
他抬起头，望向脚步声即将传来的方向，眼中燃烧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疯狂光芒。他张开了嘴，用那支刺入掌心的圆珠笔作为“笔”，以涌出的黑血为“墨”，以眼前绝望的虚空为“纸”，嘶哑地、用尽灵魂的全部力量，对着那无形的、步步紧逼的死亡规则，吼出了那个凭空出现的、代表欺诈与反抗的定义：
“此路…不——通——！！！”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壁垒轰然立起！那近在耳边的、冰冷的 “嗒” 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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