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船“海风号”的医疗室内，消毒水的气味浓得有些刺鼻。
陈念弦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视野先是模糊，继而清晰，定格在天花板冰冷的金属面板上。
一阵轻微的晕眩和虚弱感包裹着她，像是经历了一场持续很久的高烧。
“陈博士！你醒了？”一个带着惊喜和如释重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微微偏头，看到这次考察队的领队，一位头发花白、神色关切的老教授，正站在床边。旁边还有穿着白大褂的船医和几位面露担忧的队友。
“我……这是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喉咙干得发疼。
“你在甲板上突然晕倒了，”船医一边温和地解释，一边上前检查她的瞳孔和脉搏，“我们已经给你做了全面检查，生命体征平稳，只是有些脱水和轻微低血糖。可能是连日奔波加上轻微中暑导致的。你已经昏睡了大半天了。”
甲板上？晕倒？
陈念弦的眉头微微蹙起。记忆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最后清晰的画面确实是在甲板上，海风很大，天色有些阴沉，然后……然后就是一片模糊的空白。
中间似乎夹杂着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无尽的黑暗、幽蓝色的光、扭曲的阴影、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惧和绝望……还有一个模糊的、似乎很焦急的男性声音在呼喊着什么……
但当她试图去捕捉时，那些碎片就像阳光下的露珠，瞬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心脏某处仿佛被轻轻揪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莫名的酸楚。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奇怪的梦。”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那残余的晕眩和空洞感，“但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正常，”老教授和蔼地笑了笑，“身体虚弱的时候容易这样。别多想，好好休息。我们已经接近目标海域了，可惜天气还是不太好，那座岛的磁场干扰也比预想的更强，暂时无法靠近，只能在外围进行初步探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和谨慎。
陈念弦点了点头，努力将注意力拉回现实。她是地质学家，任务是考察那座新发现的岛屿。个人的不适和虚无缥缈的梦，不该影响工作。
船医递给她一杯温水。她接过，小口喝着，温热的液体划过喉咙，稍稍驱散了那份莫名的寒意和干渴。
她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想去擦拭嘴角，目光却无意间扫过自己的左手手腕内侧。
那里，有一道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粉色细痕。
她的动作顿住了。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有的？她不记得自己这里受过伤。看起来像是刚刚愈合不久的……割伤？或者咬伤？
那痕迹很浅，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怎么了，陈博士？”船医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陈念弦放下手，轻轻拉了下袖口，遮住了那道痕迹，摇了摇头，“可能是不小心在哪里划了一下，刚注意到。”
她将水杯递还回去，重新躺好，目光投向舷窗外。
外面，海天一色，灰蒙蒙的，波涛轻微起伏。一切看起来正常、平静，符合一场风暴过后的景象。
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份空洞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随着她彻底清醒而变得更加清晰了呢？
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被遗落在了那片模糊的梦境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她失去的，似乎不仅仅是一段梦。
还有一种……未曾相识，却已刻骨铭心的联系。
窗外，一只海鸥孤独地掠过海面，发出清厉的鸣叫，飞向远方模糊的海平线。
陈念弦望着那片无边无际的、灰蓝色的海洋，怔怔地出神。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又仿佛，隐藏着整个世界都无法诉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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