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江屿出差第7天傍晚返城 → 第8天清晨再度离家(实际停留不足12小时)。
傍晚18:27 夜班动车江屿买的是过路车无座补票,挤在车厢连接处。头顶灯闪,他倚门刷手机,相册里全是外地海边拍的贝壳——各种缺口、各种弧度。
他一张张筛选:
“声音要脆,不能有裂;缺口要自然,像月亮被海水啃过。”
最终留下7枚,用软纸包好,塞进牛仔外套内袋。
动车晚点47分钟,他出站时城市已下起细雨,像有人在夜空撒下一层盐。
深夜00:05 卷闸门半掩林微没睡,蹲在一楼整理颜料盒。卷闸门“哗啦”被抬起半人高,雨光切割进来,江屿弯腰钻入,像从另一片水域潜回。
两人对视,相隔不足两米,却都没说话。
江屿先笑,从怀里掏出牛皮纸袋,贝壳相碰发出细碎脆响——
“海边捡的,给你做风铃。”
林微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垂下:“我……不会串。”
“我教你,现在。”
他们搬一把折叠梯,爬到二楼露台。雨变小,瓦片滴水沿沟成线。
江屿把贝壳摊在防水布,挑一颗有缺口的小扇贝递给她:
“听。”
他轻撞两颗贝壳,声音清越,像水滴落在空玻璃杯。
林微学着碰,声音却闷,她皱眉。
“角度不对,要这样——”
他从背后环住她肩,右手覆她右手,腕骨轻转,贝壳碰撞出“叮”。
呼吸落在她耳后,林微脊背僵直,却没有躲开。
“懂了么?”
“……嗯。”
声音被夜风吹散,像细小的火屑。
风铃成品共7枚,主线用0.8mm鱼线,间隔打结。江屿搬来小木凳,踮脚固定挂钩。
林微站在床边递工具,指尖偶尔碰到他手腕,像静电,一触即离。
挂完,他轻推风铃——
“叮——”
声音在黑暗房间盘旋,最后落在她耳廓,像替某人低声说“晚安”。
江屿收拾工具,瞥见床脚地毯露出一角白手帕,暗红花点渗成地图。
他弯腰捡起,林微瞬间冲过来抢,指尖发抖。
“对不起……我洗。”
“该说对不起的是它。”江屿扬了扬帕子,目光沉下去,“你今晚又咳了?”
林微点头,又摇头:“只是……一点。”
江屿没追问,把帕子塞进自己口袋:“明天我去医院拿新药,你一起。”
语气轻,却不容拒绝。
灯关后,月光从东窗倾泻,在地板铺出一条银色地毯。
两人并肩坐在床沿,中间隔一只枕头。
林微抱膝,下巴抵膝盖:“江屿,你能……教我画画吗?”
“现在?”
“嗯,就现在。”
江屿翻身下床,从柜里抽出A4复印纸与4B铅笔,盘腿坐在月光里。
“第一课,画声音。”
“声音怎么画?”
“先闭眼睛,听风铃。”
林微闭眼,贝壳相击,清脆、短促、带一点回响。
“听见形状了吗?”
“……像小圆圈,一串。”
“那就画圆圈。”
她把铅笔抵在纸面,手腕悬空,由声音牵引,落下第一笔——
一个接一个圆圈,大小不一,像把听觉拓印在视觉。
江屿在旁边同步画,却用直线,把同一串声音切成尖峰与低谷。
纸面完成,两张图并排:
一张是涟漪,一张是心电图。
“同一段声音,两种翻译。”江屿说,“没有标准答案,只要诚实。”
林微盯着“自己的涟漪”,忽然伸手把纸抱在胸前,像抱住一只终于养熟的猫。
困意袭来,两人仍并肩坐。
江屿先歪倒,肩背贴床沿,呼吸拉长。林微保持抱膝,目光落在月光里的风铃。
“江屿?”她小声唤。
“嗯……”已含混。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明天想去医院,你会陪吗?”
“会……”声音沉入梦。
林微轻轻滑下,与他成镜像:肩并肩,中间隔一只枕头,像隔一条安全的河。
月光盖在两人身上,温度接近0,却无人愿拉窗帘。
05:55 江屿的闹钟震醒两人。
林微先睁眼,发现自己蜷在江屿外套下摆,那外套盖在她胸口,带着松节油与海盐味。
她悄悄坐起,把外套拢回原位。
江屿揉眼,声音沙哑:“记得去医院,九点我在门诊等你。”
“好。”
他起身收拾行李,风铃在身后轻响,像替她说“早”。
卷闸门再次升起,天青白,雨彻底停了。
江屿走出门口,忽然回头,把手掌贴在门玻璃上,五指张开。
林微会意,也抬手,五指对上他的五指——
玻璃在中间,凉而薄,像一层必须被穿越的过去。
“我走了。”口型无声。
“我等你。”她答,同样无声。
江屿排队挂号,回头看见林微从电梯出来——
她穿他送的帆布鞋,鞋带系成狐狸耳朵结,一步一响,像把“叮”藏在脚底。
他伸手,她握住。
这一次,没有隔着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