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沈烬耳边,将他所有的侥幸和伪装瞬间劈得粉碎!血液仿佛刹那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上头顶,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耳鸣。他僵在半空的手猛地缩回,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烫伤,指尖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恐慌。灭顶的恐慌。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骇然,瞬间攫住了他每一根神经。
顾临渊依旧靠在椅背里,姿势甚至称得上慵懒,但那双睁开的眼睛里没有丝毫药物带来的迷蒙,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出沈烬此刻狼狈不堪、惊惶失措的模样。那嘴角勾起的冰冷弧度,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玩味。
“我……”沈烬的嘴唇哆嗦着,试图发出声音,却只能挤出破碎的气音。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精心构筑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目光审判,但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顾临渊没有催促,只是用那种冰冷而耐心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欣赏猎物临死前的挣扎。他甚至极轻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书房里的空气凝固成了坚冰,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只有电脑屏幕保护程序开始无声地流动,变幻的光影掠过顾临渊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愈发诡谲。
终于,沈烬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肩膀垮塌下去,头颅深深低下,几乎要埋进胸口。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妄念,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成绝望的尘埃。
“……不是。”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彻底的认命和灰败,“是属下……擅自……”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巨大的耻辱感和恐惧淹没了他。
顾临渊静静地看着他这副彻底被击垮的样子,眼底那抹玩味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晦暗。他并没有立刻发作,反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疾风骤雨的惩罚更让沈烬感到煎熬。他宁愿被拖出去痛打一顿,也好过这样被放在冰面上一点点凌迟。
“擅自。”顾临渊终于缓缓重复了这两个字,声音听不出喜怒,“擅自给我下药。”
他微微前倾,手肘撑在书桌上,十指交叉抵在下颌,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沈烬:“为了什么?让我睡着?然后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烬心上。
“你想做什么?沈烬。”
最后那个名字,被他用一种极其缓慢的、带着某种奇异腔调的语气念出来,像是在品味着什么。
沈烬猛地摇头,身体因为恐惧和激动而剧烈颤抖起来:“没有……属下不敢……我只是……只是看您太累了……”他的解释苍白无力,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看我太累了。”顾临渊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所以,我的狗,开始自作主张地替我做决定了?”
他站起身,绕过书桌,一步步走向沈烬。
强大的压迫感随之逼近。沈烬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顾临渊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顾临渊停在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沈烬滚烫的耳廓——那里因为极度紧张和羞愧而红得几乎要滴血。
“耳朵又红了。”顾临渊的语气近乎耳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探究,“每次撒谎或者动些不该动的心思,这里就藏不住。”
他的指尖顺着耳廓下滑,如同冰冷的蛇,滑过沈烬紧绷的下颌线,最后,停在了他因为紧张而不断滚动的喉结上,轻轻按住。
沈烬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指尖的冰凉和按压带来的、令人战栗的窒息感。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一小片皮肤上,大脑一片空白。
“告诉我,”顾临渊微微俯身,靠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沈烬颤抖的睫毛,声音低沉而蛊惑,“那两片药,到底是让我睡着的……还是让你有胆子做点别的?”
这话里的暗示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沈烬最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深渊。他的瞳孔放大到极致,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没有……真的没有……”他几乎是呜咽着吐出这几个字,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绝望的哀求。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顾临渊按在他喉结的手指上。
微凉的触感让顾临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看着沈烬彻底崩溃流泪的样子,那双总是沉静服从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惊惶、绝望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脆弱。按住喉结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些许力道。
良久,顾临渊极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里面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厌倦?
不是对沈烬的厌倦,而是对这场似乎永无止境的、扭曲的追逐和试探的厌倦。
他收回了手,从西装胸袋里抽出一条干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被泪水沾湿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冰冷的优雅和疏离。
“滚出去。”他转过身,不再看沈烬,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却比任何厉声斥责都更令人心寒,“今晚别让我再看到你。”
沈烬如蒙大赦,又像是被彻底推入了冰窖。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几乎无法站稳。巨大的屈辱和一种更深沉的失落感席卷了他。他甚至不敢再看顾临渊的背影,只是深深地、近乎卑微地低下头,用尽最后力气吐出破碎的回应。
“……是。”
他转过身,几乎是逃也似的,跌跌撞撞地冲出了书房。门在他身后合拢,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书房内,顾临渊依旧背对着门口,站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低头看着自己被仔细擦拭干净的手指,久久未动。电脑屏幕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神情。
只有那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出一丝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读懂的情绪。
而门外,沈烬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走廊空旷寂静,只有他压抑不住的、极其轻微的啜泣声,在黑暗中无助地回荡。
那枚冰冷的戒指紧紧箍着手指,像一个永恒的、嘲弄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