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总是来得缠绵,细如牛毛,沾衣欲湿。
亚法那蹲在院角,看着绯利雅新栽的那丛芍药被雨打得微微倾伏,花瓣上滚着晶莹的水珠,像缀了串碎钻。她伸手想扶,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别碰,淋点雨才好扎根。”绯利雅端着个竹筛从廊下走来,里面摊着些刚采的槐花,青白相间,香气清甜得能滴出水来。“去拿个盆来,我们做槐花糕。”
亚法那眼睛一亮,立刻蹦起来:“要放糖桂花吗?上次剩的还有小半瓶呢!”
“你不说我也记得。”绯利雅笑着摇头,将竹筛放在屋檐下的矮桌上,伸手拂去她发梢沾的雨珠,“刚蹲在哪淋雨,头发都湿了。”
亚法那嘿嘿笑了两声,转身往厨房跑,裙角扫过廊下的青苔,带起几点湿痕。
厨房里很快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伴随着亚法那哼跑调的小曲。绯利雅端着槐花走进来,见她正踮着脚够橱柜顶层的糖罐,胳膊伸得老长,袖子滑下来,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
“小心摔着。”绯利雅走过去,轻易就够下糖罐,放在她面前,“槐花要先用盐水泡半个时辰,去去涩味。”
“知道啦!”亚法那拿起漏勺,将槐花倒进清水里,指尖拨弄着花瓣,看它们在水中轻轻舒展,像一群白蝴蝶。“对了,上次酿的梅子酒,是不是可以开封了?”
“还早,至少要等入秋。”绯利雅将面粉倒在盆里,抬头看了眼窗外,雨丝斜斜织着,院角的芍药在雨里轻轻摇晃,“等重阳节吧,配着槐花糕吃正好。”
亚法那撇撇嘴,又很快笑起来:“那我要在糕上撒杏仁碎!”
“随你。”绯利雅揉着面团,声音里带着笑意。
面团在她手下渐渐变得光滑,泛着淡淡的麦香。亚法那趴在旁边看,见她手腕轻转,面团就听话地翻转,忍不住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面团,就被粘住了。
“呀!”她想甩开,反而粘得更紧,急得直跺脚。
绯利雅放下擀面杖,拿过她的手,用温水轻轻冲洗。水流过两人交握的指尖,带着槐花的甜香,亚法那忽然觉得脸颊发烫,悄悄抬眼去看,正撞上绯利雅低头的目光,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盛着雨雾般的温柔。
“笨手笨脚的。”绯利雅的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掌心,像在责备,又像在宠溺。
亚法那猛地抽回手,转身去拿杏仁碎,耳朵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槐花糕蒸好时,雨已经停了。掀开蒸笼盖的瞬间,白汽弥漫,混着槐花的甜香,扑面而来。亚法那抢着拿起木铲,小心翼翼地将糕盛出来,撒上杏仁碎和糖桂花。
“快尝尝!”她递过一块,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绯利雅接过,咬了一小口。槐花的清甜混着桂花香,在舌尖慢慢散开,温热松软,像此刻的天气,不冷不热,刚刚好。
亚法那自己也拿起一块,刚咬了一口,就被烫得直呼气,含糊不清地说:“烫烫烫……但好吃!”
绯利雅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忍不住笑了。她拿起帕子,替她擦去嘴角沾的糖桂花,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院角的芍药经了雨,反而开得更盛了,粉白的花瓣上凝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亚法那忽然指着天空,兴奋地喊:“快看!彩虹!”
一道淡淡的虹霓挂在云间,七彩斑斓,映得雨洗过的天空格外清亮。
绯利雅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落在那道彩虹上,又悄悄移回她脸上。亚法那的侧脸在虹光里显得格外明亮,嘴角沾着点糖霜,像落了颗星星。
她忽然觉得,这暮春的雨,这清甜的槐花糕,这雨后的彩虹,还有身边人的笑靥,或许就是她曾在古籍里读过的“人间好时节”。
亚法那转过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甜了:“再吃一块吗?还热着呢……”
声音渐远,混着风拂过芍药的轻响,像一首未完的小诗,温柔地漫过这个雨后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