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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我对两极分化的世界很过敏!

腊月的江南难得落了场雪。

亚法那是被冻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窗纸透着青白的光,伸手一摸身侧,果然是空的——绯利雅又起得早了。

她裹着被子坐起来,揉着眼睛往外看。院中的老杏树落满了雪,像披了件白狐裘,而廊下的身影正提着扫帚,一下下扫着石阶上的积雪。墨色的衣袍沾了点雪沫,发间的银丝混在落雪里,不仔细看竟分不出来。

“别扫啦!”亚法那掀开被子跳下床,赤着脚就往门口跑,“雪下得这么好看,扫了多可惜。”

绯利雅回头时,正见她披散着头发,冻得缩着脖子,脚上还趿着只绣了半朵梅花的软鞋——另一只大概是跑丢了。她无奈地放下扫帚:“怎么不穿鞋?仔细着凉。”

“不冷。”亚法那跑到她面前,仰头看她睫毛上沾的雪粒,伸手就想去碰,“你看你,像画里的人……”

指尖刚触到睫毛,就被绯利雅握住了手。她的手总是微凉,此刻却带着扫帚柄的粗糙暖意,轻轻摩挲着亚法那冻得发红的指尖:“还说不冷?手都冰透了。”

“那你给我焐焐。”亚法那顺势把两只手都塞进她掌心,耍赖似的晃了晃,“上次你答应教我写春联的,今天雪这么大,正好在家练字。”

绯利雅看着她眼里的光,终究是没忍住,指尖在她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亚法那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抽回手,笑着往屋里跑:“我去拿笔墨!”

看着她趿着单只鞋、头发乱糟糟的背影,绯利雅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廊下那只掉落的软鞋,拍掉上面的雪,慢慢跟了进去。

堂屋的炭火烧得正旺,亚法那已经找出了红纸和笔墨,正踮着脚往桌上铺。她穿了件水红色的棉袄,袖口绣着圈白绒毛,像只刚偷喝了米酒的小狐狸,脸颊红扑扑的。

“你来裁纸,我来研墨。”亚法那把剪刀塞给她,自己搬了个小凳坐在炭炉边,拿着墨锭在砚台里慢慢磨,“去年的春联还是阿婆帮我们写的,今年我们自己写,肯定比她写的好看。”

绯利雅拿起剪刀裁纸,红纸在她手里听话地展开,边缘齐整得像用尺子量过。她的侧脸在炭火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连发间的银丝都染上了暖光。

“写什么好呢?”亚法那托着下巴看她,“要喜庆点的,还要……要藏着我们名字的。”

“藏名字?”绯利雅裁纸的手顿了顿,“春联讲究对仗,哪能随便藏名字。”

“怎么不能?”亚法那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脸颊,“你看‘法天则地春风暖,利雨滋兰梅蕊香’,这不就有了?”

她说话时,热气轻轻拂过绯利雅的耳畔,带着点炭火烧出的甜香。绯利雅的耳尖悄悄红了,低头继续裁纸,声音低了些:“平仄不对。”

“那不管,我觉得好就行。”亚法那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转身去翻她的“宝贝匣子”——那是个旧木盒,里面装着她捡的好看石子、褪了色的帕子,还有上次从镇上买的金粉。她舀了点金粉倒进研好的墨里,搅得不亦乐乎,“加点金粉,写出来亮晶晶的,肯定好看。”

绯利雅看着她袖子上沾的金粉,像落了星星,终是没说什么,只将裁好的红纸铺在毡子上。

亚法那抢着要先写,拿起笔蘸了金墨,学着绯利雅的样子悬腕,结果刚写了个“法”字,笔锋就歪了,像条扭扭捏捏的小蛇。她懊恼地把笔一放:“不行不行,还是你写,我来贴金粉。”

绯利雅拿起笔,手腕轻悬,金墨在红纸上流淌开来。她写的是楷书,笔画端庄却不呆板,像她的人,清冷里藏着温柔。“梅香入户”四个字刚落,亚法那就欢呼起来:“好看!比阿婆写的好看一百倍!”

她踮着脚凑过去,用指尖沾了点没干的金墨,小心翼翼地往笔画的转折处点,像给字镶了层金边。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金粉在光里闪烁,她的侧脸沾了点金墨,像落了只金蝴蝶。

绯利雅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满屋的墨香和暖意,比任何星象都要让人安心。

中午雪停了,亚法那非要拉着绯利雅去后山采腊梅。她裹得像个圆滚滚的粽子,手里提着个竹篮,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山上走,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慢点走,别摔了。”绯利雅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根树枝,时不时拨开挡路的荆棘。

“你看那丛!”亚法那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崖边的一丛腊梅,眼睛亮得惊人,“开得最旺的就是它!”

那丛腊梅长在半坡上,枝桠探出来,满树金黄的花苞在白雪里格外耀眼,香气清冽得像淬了冰。亚法那兴奋地跑过去,刚想伸手摘,脚下的雪突然松动,身子猛地往坡下滑。

“小心!”绯利雅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亚法那吓得紧紧攥住她的衣袖,等稳住身形,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坡外,底下是结了冰的溪涧。她回头看绯利雅,见她眉头紧锁,脸色比雪还白,连忙说:“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绯利雅没说话,只是攥着她胳膊的手收得更紧了,指节都泛了白。她拉着亚法那慢慢退到平地上,才松开手,转身去摘那丛腊梅。她的动作有些快,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连花枝上的雪都被抖落了不少。

“别摘那么多,够插一瓶就行。”亚法那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发涩。她知道,绯利雅是怕了——怕她再受一点伤,就像很多年前那个血色午后,她挡在自己身前时一样。

绯利雅摘了一大束腊梅,回头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只是递给她时,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下次不许再这么冒失。”

“知道啦。”亚法那接过腊梅,把脸埋进花丛里。冷香混着绯利雅身上的气息,让她鼻尖一酸,连忙吸了吸鼻子,“回去我用它酿梅酒,明年此时就能喝了。”

“好。”绯利雅看着她被花瓣蹭得发红的鼻尖,嘴角弯了弯,“到时候就着你做的米糕喝。”

下山时,亚法那非要牵着她的手。她的手被炭火焐得暖暖的,紧紧攥着绯利雅的微凉指尖,一步一步踩在雪地里,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像两颗依偎的星子。

傍晚时,亚法那在厨房忙碌,要做她新学的“雪夜寒酥”。其实就是把糯米粉做成小团子,裹上花生碎和白糖,滚成雪团的样子。她笨手笨脚地搓着团子,糯米粉沾了满脸,连睫毛上都挂着点白,像只刚从雪堆里钻出来的小松鼠。

绯利雅靠在门框上看她,手里拿着那束腊梅,正往青瓷瓶里插。金黄的花苞在暮色里渐渐舒展,清冽的香气漫了满室,和厨房里飘来的甜香缠在一起,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快好了!”亚法那端着一盘雪团出来,献宝似的放在桌上,“你尝尝,是不是比镇上卖的好吃?”

绯利雅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糯米的软糯混着花生的香脆,甜而不腻,像极了亚法那的味道。她点了点头:“好吃。”

“那当然,”亚法那得意地扬起下巴,自己也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等会儿我们围炉喝酒,再听我讲鬼故事……”

“又说鬼故事?”绯利雅无奈地看她,“上次你讲完,自己吓得半夜不敢去茅房。”

“这次不一样!”亚法那拍着胸脯保证,“我新听了个不吓人的,说有个雪妖,总在腊梅树下等她的心上人,等了一百年,终于等到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来,落在她沾着糯米粉的脸上,落在绯利雅插好的腊梅上,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炭炉里的火噼啪作响,把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流动的画。

绯利雅忽然觉得,所谓岁月,或许就是这样:有雪,有梅,有暖酒,有身边人。不必轰轰烈烈,不必惊天动地,只要这炉炭火不灭,这月光常明,这双手能一直牵着,就好。

亚法那还在说那个雪妖的故事,说到动情处,眼睛亮晶晶的。绯利雅安静地听着,偶尔伸手替她拂去嘴角的糯米粉,指尖落下时,总能引来她一阵轻笑,像檐角冰棱融化的声响。

夜深时,雪又开始下了,轻轻巧巧的,落在窗台上,像谁在窗外撒了把碎银。亚法那已经靠在绯利雅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雪团,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颈窝,带着甜香。

绯利雅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她的睡颜,看月光在她睫毛上镀上一层银边。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雨夜,也是这样的重量靠在肩头,只是那时的她,还不懂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原是命运赐下的、最珍贵的礼物。

她伸手拢了拢亚法那的衣襟,指尖划过她发间的绒毛,心里一片柔软。

雪还在下,梅香正浓,岁暮的酒温在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像在说:

别急,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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