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褪去,天光未明,城市尚在沉睡的边缘徘徊。江允白却已在床榻上睁开了眼,窗帘缝隙透入的微光,勾勒出他清冷侧脸的轮廓。他也习惯用一层无形的冰壳将自己与外界的热闹隔绝开来。但此刻,他望向他速写画的画册,翻看一看——是顾念白的侧颜。
顾念白,那个名字本身就带着疏离与卓越意味的人,他优秀,仿佛天生就是人群的中心,却总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仿佛雪山之巅无人能及的绝景。
上星期下午,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角落,他们因为寻找同一本类似的书籍而指尖意外相触。那一刻,江允白清晰地感觉到顾念白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后立即收回,两个人的耳尖开始慢慢变红,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与其他喧嚣无关,他们俩看着对方,仿佛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然后两人像是才想起来,转过头去,谁也不敢看谁,最后顾念白用那一双带着复杂情绪的桃花眼,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看了一眼江允白,便拿着书转身离开,背影挺拔依旧,步伐却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
就是这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成了江允白一夜辗转的根源。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宿舍,顾念白也正站在宿舍的阳台处,望着楼下渐渐苏醒的街道。心情复杂,他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自己,他无法察觉到江允白内心的真实写照是什么。
他同样记得昨天图书馆那一幕。当他的指尖碰到江允白微凉的皮肤时,一股陌生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就像上次给他送贫困生申请表的那次一样,他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江允白,那个像精致琉璃娃娃般的少年,安静,清冷,眼神总是淡淡的,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江允白,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目光偶尔掠过他,也如同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晨光终于彻底驱散了夜色。
江允白比平时更早地出了门。他选择了校服里,最新的一件白衬衫,将领口抚平了一遍又一遍,镜中的自己依旧苍白、冷淡。
走进教室的瞬间,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极其精准地落在了靠窗的那个位置上。
顾念白已经坐在那里了。晨曦透过玻璃,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微微低着头,正在看书,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那双通常清冷的眸子,显得有几分罕见的柔和。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提前到达,秩序井然。
江允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迅速垂下眼睫,让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几绺碎发随着他的动作掉落下来,走向自己的座位,他不能让他看出任何异常,不能让他察觉自己内心翻涌的、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暗流。
就在江允白坐下的那一刻,顾念白抬起了头。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教室门口,在江允白身上停留了不足半秒,便又落回了书本上。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短短的半秒里,他在回想自己的心事——对江允白的情愫。
早读课开始了,书声琅琅。江允白捧着书,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他能感觉到来自斜前方的、那道若有实质的视线偶尔会掠过自己,但每当他鼓起勇气想要捕捉时,那视线又早已移开,仿佛只是他的错觉。这若即若离的试探,比直接的忽视更让人煎熬。
课间休息时,人群喧闹起来。江允白起身想去接水,刚走到过道,顾念白也正好从另一边走来。狭路相逢,空气似乎瞬间凝滞。
两人的脚步同时顿住。
江允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握住了水杯。他应该让开,或者打个招呼?说什么?“你好”?还是像往常一样无视?大脑一片空白。
顾念白看着眼前低垂着脑袋,只露出一个柔软发旋的江允白,他看起来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那句在喉咙里滚了无数遍的、关于昨天图书馆的、故作轻松的解释,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怕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怕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厌恶或不解。
最终,顾念白只是微微侧身,让出了更宽的道路。
江允白抿了抿唇,低着头,从他让出的空间里快速滑过。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似乎闻到了顾念白身上淡淡的、像是雪松混合着书卷气的味道,清冷又干净。
没有对话,没有眼神交流。
他果然——不想理我…
两人在心中,几乎同时得出了这个让他们胸口发闷的结论。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在彼此错身而过的下一秒,都不约而同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描摹了对方的背影。
江允白回到座位,握着温热的水杯,指尖却依然冰凉。顾念白则回到窗边,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他此刻有些晦暗的心底。
这看似平静无波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所有的试探、胡思乱想、小心翼翼的靠近与仓皇失措的远离,都是给以后的幸福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