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兰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当家的发了话她也只能照办。她从厨房里拿出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又翻出了一个用来捣蒜的石臼子在井边冲了冲递给了林晚。
“晚晚你悠着点别……别弄太多了。”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生怕女儿真把那一整筐猪草都给奶奶灌下去。
“娘我知道有分寸的。”林晚接过东西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心酸。
她能理解母亲的担忧。在他们看来这跟喂毒药没什么区别。
林晚先是从筐里抓了一小把最鲜嫩的鱼腥草大概也就二两左右的量放在井边用清水仔细地清洗干净。
七十年代没有自来水用的都是井水虽然看起来清澈但林晚知道里面肯定有不少杂质和细菌。她洗得格外认真每一片叶子每一节根茎都反复搓洗了好几遍。
她这番“多此一举”的动作又引来了赵秀兰的碎碎念:“洗那么干净干啥反正也是一股子腥味。平时洗菜也没见你这么仔细。”
林晚没搭话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洗干净后她把鱼腥草放进石臼里拿起石杵开始用力地捣。
“咚!咚!咚!”
石杵和石臼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随着她的动作鱼腥草独特的腥味立刻弥漫开来比刚才在山上闻到的味道浓烈了十倍不止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这股刺鼻的气味。
赵秀兰离得老远就捂住了鼻子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哎哟我的天这味儿也太冲了!这玩意儿人能喝下去?”
就连一直闷头不吭声的林卫国闻到这味儿脸色也有些发白。
林晚自己也有点受不了但她手上动作没停。她知道这股味道主要来自鱼腥草里的挥发油也是它药效的主要来源之一。
很快石臼里的鱼腥草就被捣成了一摊深绿色的、黏糊糊的烂泥。
林晚把这些烂泥小心地刮到粗瓷碗里然后对赵秀兰说:“娘把锅里温着的开水给我舀一碗来。”
“哦好。”赵秀兰应着转身进了灶房。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开水出来递给林晚。
林晚接过碗将滚烫的开水直接冲进了装有鱼腥草烂泥的碗里。
“滋啦”一声一股白气冒起鱼腥草的味道被热气一蒸变得更加浓郁但也似乎多了一丝奇异的草木清香。
林晚用一根筷子搅了搅只见碗里的水迅速变成了一种带着点浑浊的黄绿色。
她把碗放在一边盖上一块还算干净的布说道:“爹娘好了。等这水温了不烫嘴了就给奶奶喝下去。”
林卫国和赵秀兰凑过来看了看那碗颜色古怪的“药水”又闻了闻那股挥之不去的腥味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浓浓的怀疑。
这……这真的能行吗?
“晚晚这能管用?”赵秀兰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娘信我。”林晚再次重复了这句话她的语气平静而有力“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这叫‘鱼腥草饮’专门清肺热解热毒。奶奶的病对症。”
“鱼腥草饮……”赵秀兰念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虽然还是觉得不靠谱但听起来比“猪草汤”要像样多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探进一个小脑袋是林晚最小的弟弟八岁的林小军。他身后还跟着十二岁的妹妹林小雪。
两个孩子刚从外面疯跑回来一进院子就闻到了这股怪味。
“姐咱家煮啥呢?这么难闻!”林小军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问。
林小雪则眼尖地看到了桌上的那碗“药水”好奇地问:“姐这是给奶奶喝的药吗?怎么跟赤脚医生开的不一样?”
“这是姐姐自己给奶奶配的药。”林晚摸了摸小军的头柔声说。
“姐你还会配药?你好厉害啊!”林小军的眼睛里立刻冒出了崇拜的小星星。在他心里读过高中的大姐就是最厉害的人。
林小雪则比较懂事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屋里小声问:“姐奶奶喝了这个病就能好吗?”
“能。”林晚肯定地点点头。
孩子们的童言无忌让屋里沉闷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林卫国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又看了看那碗“药”心里的天平再次向着女儿倾斜。
他走过去用手指试了试碗边的温度觉得差不多了便端起碗沉声对赵秀兰说:“孩儿他娘走给娘喂药去。”
赵秀兰“哎”了一声赶紧跟了上去。
林晚也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奶奶的房间。
房间里的气味依旧不好闻甚至比院子里更糟糕。
赵秀兰走到床边先把婆婆的头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林卫国则端着碗用一把小木勺舀了一勺黄绿色的药汁小心翼翼地送到老太太干裂的嘴边。
“娘喝药了这是晚晚给你找的偏方。”他粗声粗气地说着动作却异常轻柔。
昏迷中的奶奶似乎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腥味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嘴巴闭得更紧了任凭林卫国怎么喂就是喂不进去。
“这……这可咋办?”林卫国急了。
赵秀兰也一脸愁容:“娘现在闻着味儿就不喝根本灌不进去啊。”
林晚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些着急。她知道鱼腥草的味道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更别说是一个重病的老人。
怎么办?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有了!
“爹娘你们让开我来试试。”林晚上前一步。
她从林卫国手里接过碗和勺子然后俯下身在奶奶的耳边用一种非常轻柔甚至带着点催眠意味的语气说道:“奶奶我是晚晚啊。你是不是嗓子又干又疼像火烧一样?喝口水吧这是我特意给你找来的甘露水喝下去嗓子就不疼了马上就清清凉凉的可舒服了……”
她没有说这是药而是把它形容成能缓解痛苦的“甘露水”。
同时她伸出手指在奶奶脖子上的几个穴位上轻轻地按压起来。这几个穴位能刺激吞咽反射是她在现代学到的急救知识之一。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紧闭着嘴巴一脸抗拒的老太太在林晚轻柔的话语和神秘的按压下竟然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了一条缝。
林晚抓住机会立刻用勺子舀了小半勺药汁稳稳地送进了奶奶的嘴里。
老太太的喉头动了一下竟然真的咽了下去!
成功了!
林卫国和赵秀兰都看傻了两人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灌不进去一滴怎么女儿上来随便说了几句话按了两下娘就乖乖喝了?
这……这也太神了吧?
林晚没有理会父母的震惊她集中精神继续用同样的方法一勺一勺地给奶奶喂药。
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
一碗气味难闻的鱼腥草汁竟然就这么被奶奶喝下去了大半。
喂完药林晚把碗放下又去灶房舀了一碗温热的开水用同样的方法给奶奶喂了几勺算是漱了漱口也补充了点水分。
做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晚……晚晚你……你这是咋做到的?”赵秀兰结结巴巴地问看女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林卫国也是一脸的震撼他想问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书上看的。”林晚再次祭出了万能的理由“书上说病人有时候意识不清不能跟她硬来得顺着她哄着她。刚才我按的地方也是书上教的说是能帮助吞咽的穴位。”
“穴位?”这又是一个新词。
林卫"国和赵秀兰感觉自己的脑子今天有点不够用了。
女儿从早上醒来到现在嘴里冒出来的新词一个接一个做出来的事一件比一件邪乎。
先是“凉毒”再是“扶正祛邪”然后是“鱼腥草饮”现在又来了个“穴位”。
他们感觉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好像突然之间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林晚看着父母震惊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一半。
她不仅要治好奶奶的病更要在这个家里一步步地树立起自己的“权威”。只有她的话有分量了她后续的那些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
“爹娘药已经喂了。接下来就是多给奶奶喂温开水保持屋里通风。我先去做饭了。”林晚说着就准备转身出去。
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饿着肚子呢。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赵秀兰一声惊呼。
“哎呀!这水咋这么快就没了?!”
林晚回头只见赵秀兰指着灶房里一个半人高的大水缸一脸的心疼。
“我晌午才挑满的一缸水就让你烧开水喝、洗那几根破草就用掉了一小半!照你这么个用法咱家一天得烧掉多少柴火?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秀兰的“败家”雷达终于响了。
刚才被女儿一连串的神秘操作给震住了现在缓过神来立刻就开始心疼水缸里的水和还没烧的柴火。
林晚无奈地扶额。
她就知道观念的改变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不刚解决一个问题新的问题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