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实验?”
马科长和那个分头青年听到林晚的话都愣住了脸上露出了荒谬和不解的神情。
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县革委会宣传科!是讲政治、讲思想、讲觉悟的地方!
这个乡下来的丫头跑到这里来不说好好交代问题竟然要……做实验?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胡闹!”马科长把脸一沉把桌子拍得“啪”一声响“林晚同志!你要搞清楚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现在的身份是来接受组织调查的!不是来让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旁边的分头青年更是嗤笑出声:“呵真是个乡巴佬不知天高地厚。马叔我看也别跟她废话了直接把她定性成坏分子送到农场去改造改造她就老实了。”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林晚的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她知道今天跟这些人是没法讲道理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他们无法理解但又无法反驳的东西彻底击溃他们的认知!
她没有理会两人的呵斥和嘲讽只是静静地看着马科长一字一顿地说道:“马科长我之所以要做这个实验正是为了向组织证明我没有搞封建迷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科学依据的!”
“科学依据?”马科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你这一包炉灰?”
“对就凭这一包草木灰。”林晚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和锐利“马科长您是宣传科的领导是有文化的人。您应该知道我们伟大的领袖教导我们‘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您连看都不看连试都不试就凭一封匿名的举报信就认定我是搞封建迷信这……是不是有点太主观太武断了?”
她这番话绵里藏针直接把“领袖教导”和“主观武断”的大帽子反扣了回去。
马科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可以给别人扣帽子但绝对不能让别人给自己扣上“违背领袖教导”的帽子。这顶帽子他戴不起。
“你……”他指着林晚气得说不出话来。
“马科长我这个实验很简单耽误不了您五分钟时间。”林晚趁热打铁语气诚恳地说道“只需要一杯水一点油就能见分晓。如果实验证明我是在胡说八道那您再怎么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可如果实验证明我说的是对的那是不是也请组织还我一个清白?”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等于是下了一封战书。
马-"科长被她将住了。他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同样有些错愕的分头青年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倒要看看这个乡下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一包炉灰还能变出金子不成?
“好!”他把牙一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今天就给你五分钟!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用科学来解释你那套‘神仙水’的鬼话!”
他转头对分头青年说:“小杰去给她倒杯水来!再去找食堂的师傅要点猪油!”
那个叫“小杰”的分头青年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看马科长发了话也只能撇了撇嘴站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一杯清水和一个装着一小块白色猪油的搪瓷碗被放在了办公桌上。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晚的身上。
林晚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她的表演要开始了。
她先是将那包草-木灰打开倒了约莫一汤匙的量放进那杯清水里。
然后她拿起桌上的铅笔伸进杯子里缓缓地不停地搅拌着。
灰黑色的草木灰在水里慢慢地溶解扩散很快一杯原本清澈的水就变成了一杯浑浊的、灰黑色的液体。
马科长和小杰都用一种看神经病似的眼神看着她脸上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这就是她所谓的“科学依据”?一杯炉灰水?
林晚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她继续搅拌了约莫一分钟然后将杯子静置在桌上。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水中的杂质沉淀等待碳酸钾充分水解。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马科长和小杰都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等着看林晚的笑话。
林晚则是一脸平静仿佛对结果充满了信心。
过了约莫三分钟杯子里的水开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那些浑浊的、黑色的杂质开始缓缓地沉淀下去而在杯子的上层则出现了一层淡淡的、微黄色的、相对清澈的液体。
林晚知道火候到了。
她抬起头对马科长说道:“马科长请您看。”
她小心翼翼地将杯子上层那清澈的液体倒了大约一小半到那个装着猪油的搪瓷碗里。
然后她再次拿起那根铅笔伸进碗里开始飞快地搅拌起来。
这一次她的动作比刚才快得多。
奇迹在马多胜利和小杰两人震惊的目光中发生了。
只见那块原本凝固的、白色的猪油在铅笔的搅拌和那淡黄色液体的作用下竟然开始……慢慢地慢慢地融化了!
它不是像遇到热水那样变成透明的油。
而是变成了一种……乳白色的、黏糊糊的、像浆糊一样的东西!
随着林晚不停地搅拌碗里的液体变得越来越黏稠越来越白最后竟然开始起了一层细密的、白色的泡沫!
“这……这是……”
小杰的嘴巴已经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指着碗里那神奇的白色泡沫结结巴巴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马科长的金丝边眼镜也差点从鼻梁上滑了下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碗脸上的表情是全然的、彻底的、无法掩饰的震惊!
他活了四十多年读过几年书自认为是见过世面的人。
可他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想过一包平平无奇的炉灰加了点水竟然能把一块凝固的猪油变成一碗会起泡沫的“神仙水”!
这……这不合常理!这简直是变戏法!
“马科长小杰同志”林晚放下了铅笔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里的死寂“现在你们还觉得这是封建迷信吗?”
她顿了顿不等两人回答便从书包里拿出了那本已经有些卷边的高中化学课本。
她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化学方程式朗声说道:“在我回答之前请允许我先给两位领导上一堂简单的化学课。”
“我们高中的化学课本上写得清清楚楚。草木灰的主要成分叫‘碳酸钾’。它溶于水后会发生水解反应生成一种具有强碱性的物质叫‘氢氧化钾’。”
“而猪油它的主要成分叫‘高级脂肪酸甘油酯’。”
“当这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并在搅拌的条件下就会发生一种化学反应叫做‘皂化反应’!”
“皂化反应的产物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用来洗衣服、洗手的肥皂!它具有亲水和亲油的两端能够有效地去除油污!”
“所以我所谓的‘神仙水’根本不是什么迷信!它的本质就是一种最原始的、利用了化学原理的……天然碱性洗涤剂!”
她的一番话字正腔圆条理清晰。
“碳酸钾”、“氢氧化钾”、“高级脂肪酸甘油酯”、“皂化反应”……
一个个专业而又陌生的化学名词像一颗颗子弹精准地射进了马科长和小杰的耳朵里把他们那贫乏的知识体系打得千疮百孔溃不成军!
他们呆呆地看着林晚看着她手里那本化学课本又看了看桌上那碗还在冒着白色泡沫的液体脑子里一片轰鸣。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审问一个乡下丫头。
而是在……被一个学识渊博的大学教授当堂训话!
林晚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她从书包里拿出了她的“秘密武器”——那块她自己熬制出来的、黄乎乎的、形状不规则的土肥皂。
她把肥皂放在桌上继续说道:“这就是我利用这个原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它的效果比草木灰水更好。如果两位领导不信现在就可以去洗洗手感受一下它的去污能力。”
看着那块散发着淡淡油味的土肥皂再回想刚才那神奇的“皂化反应”马科长和小杰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在绝对的、无法辩驳的“科学”面前他们那套扣帽子、打棍子的手段显得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林晚看着两人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冷冷一笑。
她知道这第一顶“封建迷信”的帽子她已经成功地把它给摘了下来。
而且还顺便把对方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她收起桌上的东西重新看向马科长语气依旧平静但却多了一丝咄咄逼人的气势。
“马科长关于‘封建迷信’的问题我想我已经解释清楚了。”
“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谈一谈关于‘个人崇拜’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