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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识的温度

手术刀与心尖上的你

清晨六点零七分,手术电梯门缓缓合拢,凌辰这才发觉右手还攥着一袋0.9%生理盐水——袋子早已空了,输液端口被剪成斜口,边缘带着一次性剪刀留下的毛刺,像刚缝合好却没来得及修整的皮下组织,粗糙又扎眼。

他低头,看着残留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鞋面,在白色crocs鞋上凝成一小片冰凉。这袋盐水是患者送导管室前,他顺手从抢救床栏上扯下来的,本想扔进污物桶,可在电梯里愣神的十秒钟里,竟忘了松手。十秒很短,短到只够多巴胺在静脉里跑完两个肺循环;十秒又很长,长到足够一个人的眼神,在另一个人的视网膜上烙下不可逆的感光痕迹。

电梯里的镜面不锈钢映出他的模样:手术帽压得过低,刘海被汗水黏在额角,口罩褪到下颌,唇线抿成一条笔直的切口,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硬。凌辰抬手按下“B1”——食堂所在的楼层,他真正想去的是天台,那里风大,或许能吹散胸腔里莫名混乱的交感兴奋。

指尖触到按钮的瞬间,苏沐的身影忽然在脑海里浮现。他想起她递除颤电极时,指关节在橡胶手套外轻轻擦过的0.3秒;想起她弯腰调整输液管路时,后颈脊椎棘突在领口若隐若现,像一串清晰可触的解剖标志。那0.3秒的接触面积不到2平方厘米,却让他腕部的桡动脉在凌晨四点二十五分,毫无预兆地跳成了窦性心动过速。凌辰用左手中指按压桡骨茎突内侧,数着脉搏——108次/分,高于正常上限,却还没到需要干预的阈值。他深吸一口气,把空盐水袋塞进污物袋,像是要把这段未被记录的生命体征,强行归为“无效数据”。

天台的门一推开,风便裹着六月潮湿的雾气涌了进来,还夹杂着城市尾气管扩张后留下的余味。凌辰把白大褂脱下来搭在栏杆上,只穿着墨绿色刷手服,领口被无影灯烤了五个小时,布料僵硬得像覆了一层生物膜。他掏出手机,屏幕自动调到最低亮度,却还是刺得他眯起眼——03:47离开抢救室,04:15进电梯,04:22到顶层,中间丢失的33分钟,他其实站在导管室的观摩区,隔着铅玻璃看着介入导丝通过回旋支近段,确认患者血流达到TIMI 3级后,才悄悄转身离开。

这是他给自己设定的“安全距离”:手术成功时,他不凑上前分享喜悦;手术失败时,他独自承担所有责任。就像三年前那台让他心有余悸的失败病例,他至今仍把术后记录复印了一份锁在抽屉里,每个月一号都会打开,用红笔在“死亡时间”那一栏重新描一遍,像是在给自己做电复律——疼,却必须清醒。

风把栏杆吹得冰凉,凌辰双手插兜,摸到了一包未拆封的薄荷糖。他撕开铝箔包装,糖片在齿间碎裂,薄荷脑刺激着三叉神经,带来0.5秒的眼眶酸胀。就在这0.5秒里,他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苏沐现在出现在这里,他会说什么?是简单的“谢谢”,还是客套的寒暄?又或者,像术前核对那样,生硬地报出自己的姓名、职务和手术名称?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社交从来不是他的“术野”,他更擅长用7-0滑线缝合直径1.5毫米的冠脉切口,却不知道该怎么把一句“谢谢”自然地缝进日常对话里。

“凌医生?”

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晨雾的湿气,却比他想象中更轻,像5毫升注射器的活塞被温柔地推至底端。凌辰回头,看见苏沐站在半开的铁门旁,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杯,白色的蒸汽从她指缝间冒出来,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她今天没戴护士帽,头发简单束成低马尾,额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显然,又是熬了一整夜。

凌辰下意识地站直身体,背脊离开栏杆,金属的凉意透过刷手服渗进皮肤,像被一把无形的冷刀贴住。“我猜您可能还没吃早餐。”苏沐抬了抬手里的杯子,嘴角扬起不大的弧度,刚好能看见浅浅的梨涡,“食堂的小米粥,还热着。”她语气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夜班护士对值班医生的常规投喂,可尾音里藏着的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像心电图基线被肌电干扰,0.2毫伏的幅度,不足以触发警报,却真实地存在着。

凌辰接过保温杯,指尖碰到她的指节,1.8平方厘米的温度交换面积,持续了0.4秒。他垂眸时,瞥见自己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是今晚抢救时被电极片的金属边缘划破的,血已经凝成了褐色的细线。苏沐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道划痕上,瞳孔微微收缩,像发现术后患者的引流液突然变鲜红时的反应。“您需要贴创可贴。”她的声音低了些,带着护士特有的、对伤口的即时敏感。

“不用。”凌辰把左手插回口袋,像是要把一段未缝合的皮下组织强行闭合,“小血管破了,自己会止血。”苏沐没再坚持,却把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掏出一片独立包装的碘伏棉签,递到他面前。凌辰盯着那片棉签,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跪在手术台旁,看着患者的血压曲线拉成直线,却没人递给他任何能补救的工具。心脏像是被重搏波击中,一阵钝痛蔓延开来。他伸手接过棉签,指尖在她掌心多停留了0.1秒,刚好能听见碘伏胶囊在两人之间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7-0聚丙烯线打结时,镊子轻触托盘的声音,清脆,却足以改变一个“闭合”的完整性。

天台的风越来越大,吹得苏沐眯起了眼。她转身用后背挡住风,把另一个保温杯放在地上,自己则坐在门槛上,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啜饮。凌辰站在她两步之外,这个距离刚好能让他看见她右侧耳垂下方那颗细小的痣——直径1毫米,颜色浅褐,像手术标记笔留下的定位点。他忽然冒出个荒诞的想法:如果自己是介入医生,会用什么角度“穿刺”那颗“痣”?是选桡动脉入路,还是股动脉?又或者是经心尖?这个念头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舌尖的薄荷糖已经化尽,苦味褪去,清甜的回甘慢慢泛了上来。

“患者……还好吗?”苏沐先开了口,眼睛还盯着杯口,蒸汽在她的睫毛上凝成水珠,像术后患者眼角没擦干的生理盐水。“TIMI 3级。”凌辰报出数据,语气像在交班,“支架贴壁良好,没有残余狭窄。”“那就好。”苏沐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在两人之间升起,像一段没被记录的手术录像,模糊却真实。她抬头时,目光刚好撞进他的视线——那是一双被无影灯长期炙烤的眼睛,黑得发亮,却带着冷意,像不锈钢器械表面反射的强光,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挪不开目光。苏沐想起哥哥牺牲前最后一次视频通话,屏幕里的眼睛也是这般亮,背景是火场橙红色的反光。她心口那条无形的缝合线,忽然松了一针,有温热的液体渗出来,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你……工作几年了?”凌辰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比风还轻,却带着金属般的密度。“五年。”苏沐把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那颗1毫米的痣,“一直在急诊。”“我八年。”凌辰报出数字,像在记录生命体征,“在心外科,八年。”“听起来,很像一场长期手术。”苏沐笑了笑,梨涡短暂地出现又消失,“还没醒麻醉的那种。”凌辰愣了半秒,嘴角极细微地勾了一下——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在社交场合出现表情肌收缩,持续了0.5秒,幅度只有1毫米,不足以被手机镜头捕捉,却真实地发生了。

“你呢?”他反问,声音低了些,“在急诊待五年,是什么感觉?”“像连续做胸外按压。”苏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有几道细小的疤痕——那是五年前给醉汉抽血时被针头划的,当时没打麻药就直接缝合了三针,现在只留下几条浅浅的白线。“有时候能把人按回来,有时候不能。”她的声音轻得像心电图走纸的声音,“但总得有人继续按下去。”

凌辰没再说话,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又浮现在眼前——他按了整整四十五分钟,最后还是不得不宣布死亡时间。那时他手心出的汗,比患者胸腔里流出的血还多。他把左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掌心向上,摊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那道新鲜的划痕还在,边缘微微发红,像一段未被缝合的皮下组织,等着被对合。苏沐抬眼看他,目光在那道划痕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第二片碘伏棉签,撕开封口,放在他掌心。这次,她的指尖在他掌心停留了0.3秒,足够让碘伏慢慢渗透伤口,也足够让一条新的“传导通路”,在两人之间悄然建立。

天色渐渐亮了,城市的霓虹一盏盏熄灭,东方的云层被晨光染成淡粉色,像新鲜的心肌组织被灌注后的颜色。凌辰收起保温杯,盖紧盖子,蒸汽在杯口凝成水珠,顺着外壁滑落,像术后患者胸腔引流管里的淡血性液体,缓慢,却持续不断。“我该下去了。”苏沐站起身,拍了拍裤腿,声音轻得像心电图基线,“早班要开始了。”“嗯。”凌辰点头,却没动,目光仍落在她耳下那颗1毫米的痣上,像介入医生在认真评估穿刺角度。

苏沐转身,手搭在门把上,忽然回头,嘴角扬起一个比晨光还浅的弧度:“凌医生,您其实……可以试着贴创可贴。”她说完,推门走进楼梯间,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频率大约120次/分,像刚结束一场小跑,又像一次短暂的窦性心动过速。

凌辰站在原地,左手掌心还躺着那片碘伏棉签,棉签头已经被风吹得微微发硬,像一段未被记录的手术录像,模糊却真实。他低头,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起棉签,对准那道划痕轻轻按下——碘伏渗透进皮肤,带来一阵刺痛,却又夹杂着清凉。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有些伤口,不是不能缝合,而是需要有人先递来第一根缝线。而那个递线的人,已经在他的“心电图”上,留下了一个不可逆的感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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