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自习室里,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可可的目光扫过《道路交通安全法》中关于“有轨电车”的条款,又对比着《铁路技术管理规程》里的相关章节,眉头微微蹙起,猫尾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椅背。
法律上,她未来要驾驶的现代有轨电车,确实被归类为“城市公共交通车辆”,某种意义上属于“汽车”的范畴。这让她感到一丝微妙的反差——曾几何时,她作为喵警,偶尔协助交警执勤时,管理的对象正是道路上运行的各类汽车。而如今,她将要成为这其中一种特殊车辆的“掌控者”。
但这种法律上的归类,并不能改变有轨电车最核心的本质:它运行在固定的钢铁轨道上,遵循着与铁路系统同源的信号、调度和操作原理。它的车轮碾压的是钢轨,它的方向由道岔决定,它的运行离不开严谨的行车计划和精确的指令。
“它不是汽车,”可可低声对自己说,仿佛在确认某种信念,“它是在城市街道上奔跑的、迷你化的火车。”
而这个认知,让她将目光投向了教研室的方向,那里有蔡明远老师留下的气息和无数宝贵的经验。在她心中,蔡老师代表的,正是那种最纯粹、最严谨、最一丝不苟的“铁路魂”。
他出身蒸汽机车司机,那是铁路最艰苦也最考验技艺的时代。每一锹煤的火候,每一个闸把的力度,每一次瞭望的判断,都关乎整列车的安全。这种从最基础、最艰苦环境中磨练出的责任感和过硬技术,是任何现代技术都无法完全替代的宝贵财富。
他经历了中国铁路从蒸汽到内燃,从电力到高铁的几乎全部发展历程。这种跨越时代的实践经验,让他对“轨道”和“列车”的理解深入骨髓。他讲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条文,更是血与火、钢与铁锤炼出的真知。
他对规章制度的敬畏,近乎刻板。在他那里,“差不多”、“好像”、“可能”这些词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驾驶室里的。标准就是标准,规程就是规程,没有任何变通和妥协的余地。这种态度,正是安全行车最坚实的基石。
可可深知,虽然她将来驾驶的是相对小巧灵活的有轨电车,运行环境也更为复杂(需要与社会车辆、行人共享路权),但那份对安全的极致追求、对规章的绝对敬畏、对列车性能的了如指掌,是放之所有轨道交通工具而皆准的真理。
蔡老师,就是这种“真理”的化身。
他,就是她的“标准”。
不仅仅是通过考试的标准,更是未来她独自执乘时,衡量自己每一次操作、每一次判断、每一次鸣笛是否足够“正确”、足够“安全”、足够“完美”的内在标尺。
她要像他熟悉蒸汽机车的每一个部件一样,去熟悉有轨电车的每一个电路、每一个阀门。 她要像他敬畏铁路规章一样,去敬畏有轨电车的每一条运行规定和交通信号。 她要像他那样,将“安全”二字熔铸进灵魂,成为一种本能。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确保那回荡在山坡上的笛声,每一次都精准、可靠、充满力量。那不仅是一声鸣响,更是她穿越生死界限的承诺,容不得半分差错。
她合上法律条文,再次翻开了蔡老师精心整理的、字迹工整的《铁路行车安全概论》笔记,眼神更加坚定。
法律如何归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内心如何认定。在她心里,她即将奔赴的岗位,是铁路事业的延伸,而她,必须要成为一名配得上那两条钢轨的、合格的“火车司机”,以蔡明远老师那样的老一辈铁路人为标杆。
这条转型之路,她走得决绝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