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的空气还残留着沈墨怒火的余温,苏念蜷在沙发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抱枕边缘。手腕上被沈墨攥过的地方泛起红痕,轻轻一碰就疼,可这点疼远比不上心里的憋闷——像被厚重的玻璃罩住,能看见外面的阳光,却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佣人敲门送来温牛奶时,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同情。苏念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才勉强找回一点真实感。“沈先生……还在书房吗?”他轻声问。
“沈总在里面打电话,好像在交代人查今天跟您接触过的人。”佣人说完,又补了句,“先生也是担心您,您别往心里去。”
苏念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知道沈墨的“担心”从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控制——查出租车司机、查公园里擦肩而过的路人,仿佛他只要跟外界有一点接触,就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走。
夜里沈墨回卧室时,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他没像白天那样凶,只是沉默地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苏念。下巴抵在他颈窝,呼吸里的酒气混着熟悉的雪松味,让苏念紧绷的身体稍微软了些。
“还在生气?”沈墨的声音比平时低哑,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手腕上的红痕,动作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懊恼,“下午我不该那么用力。”
苏念没回头,也没应声。他知道沈墨的道歉总是来得很快,可下一次失控的怒火也不会迟到。
“念念,”沈墨扳过他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灯光下,他眼底的偏执少了些,多了点脆弱,“我只是怕……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了。你不知道,今天在公园看到你的时候,我心脏都快停了。”
苏念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知道沈墨不是天生的恶人,可这份扭曲的占有欲,却像藤蔓一样缠得他喘不过气。“阿墨,我不会走,”他轻声说,“但我也不想被关在这里。我今天在公园看到一个小朋友在画风筝,我想起以前……我们也一起放过风筝的。”
那是他们刚认识不久,沈墨还没把他“拐”进别墅时,曾带他去郊外放过一次风筝。那天风很好,风筝飞得很高,沈墨笑着把他抱起来,让他亲手把风筝线放得更长。那是苏念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属于他们两人的轻松时光。
沈墨的眼神暗了暗,手指收紧,把苏念抱得更紧:“以后我让人为你做最好的风筝,我们在院子里放,好不好?院子里也有风,一样能飞得高。”
苏念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沈墨又在回避他的诉求,用物质和“安全”的借口,把他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他别过脸,声音轻得像叹息:“院子里的天空,太小了。”
沈墨的身体瞬间僵住。他松开苏念,眼神里的温柔一点点褪去,又染上了熟悉的阴鸷。“苏念,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他的声音拔高了些,“我给你最好的生活,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你还要什么?外面有什么好的?你知不知道你有血友病?稍微碰一下就会流血,外面那么乱,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提到血友病,苏念的脸色白了白。这是他从小到大的软肋,也是沈墨控制他的“理由”。他确实比普通人脆弱,小时候也曾因为不小心摔倒,流了很久的血,吓得家人团团转。可这并不代表他连出门的资格都没有——以前他独自生活时,也会小心地出门买画材、看画展,从来没出过大事。
“我会小心的,”苏念的声音带着恳求,“我只是想偶尔出去走走,不是要离开你。阿墨,你相信我好不好?”
“相信你?”沈墨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我相信你,你却偷偷跑出去!苏念,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是不是觉得只要装装可怜,我就会答应你所有要求?”
他的怒火像被点燃的炸药,瞬间炸开。抬手就扫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玻璃灯罩摔在地上,碎成一地晶莹的碎片,像苏念此刻的心。“我告诉你,不可能!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踏出这个别墅一步!”
苏念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碎玻璃的反光刺得他眼睛疼,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他知道争辩没用,可心里的委屈和不甘,还是让他忍不住哽咽:“你怎么这么不讲理……这不是家,这是监狱……”
“监狱?”沈墨的眼神骤然变得凶狠,他一把抓住苏念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你说这里是监狱?苏念,我把你当成宝贝一样疼着,你居然说这里是监狱?好,既然你觉得是监狱,那我就让你好好‘反省’!”
他拽着苏念走到卧室角落的小房间——那是以前用来存放杂物的地方,后来被沈墨改成了“反省室”,里面只有一张硬邦邦的小床,连窗户都装了厚厚的磨砂玻璃,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进去!”沈墨用力把苏念推了进去,“什么时候想通了,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再出来!”
苏念踉跄着撞到门板,回头看着沈墨冰冷的脸,心里又怕又气:“我没错!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我没错!”
“还嘴硬?”沈墨的眼神更冷,他抬手关上房门,“咔嗒”一声,门锁落了下来。“那你就一直待在里面,直到你认错为止!”
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只剩下苏念一个人。没有灯光,只有磨砂玻璃透进来的一点微弱的月光,勉强照亮房间里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苏念靠在门板上,眼泪无声地淌下来。
他知道沈墨在气头上,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关起来,还是让他觉得无比委屈。他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脑海里闪过以前的日子——那时他有自己的小画室,有一群能一起说笑的朋友,周末会去公园写生,会跟朋友去吃路边摊的烤串……那些平凡的日子,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念屏住呼吸,以为是沈墨来放他出去,可脚步声却在门口停了下来,没再动静。
他能想象到沈墨站在门外的样子——或许是皱着眉,或许是眼底带着懊恼,却又不肯放下身段道歉。苏念心里有点涩,也有点无奈。他知道沈墨是在乎他的,可这份在乎,却太沉重,太令人窒息。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沈墨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别扭:“里面……冷不冷?我让佣人给你拿床被子。”
苏念没应声。他还在气头上,也不想轻易妥协——他怕这次妥协了,以后沈墨会变本加厉地控制他。
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念念,我知道你委屈,可我真的是为了你好。你有血友病,不能受一点刺激,外面的人那么复杂,我怕你被欺负,怕你出事……”
苏念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知道沈墨的担心不是假的,可这种用“保护”为名的囚禁,他真的承受不住。“阿墨,”他哽咽着开口,声音隔着门板传出去,有点模糊,“我不要你这样的保护……我想自己选择怎么生活,哪怕会受伤,我也想试试。”
门外的脚步声顿了顿,然后传来沈墨压抑的声音:“我不准。”
苏念的心又沉了下去。他知道,这场拉锯战,还远远没有结束。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苏念靠在门板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把他抱了起来。熟悉的雪松味萦绕在鼻尖,是沈墨。
他没有睁眼,任由沈墨把他抱回卧室的大床上。沈墨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他一样。他帮苏念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动作里满是温柔和懊恼。
“念念,对不起,”沈墨的声音很轻,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我不该把你关起来,不该对你发脾气……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苏念的睫毛颤了颤,眼泪顺着眼角滑进枕头里。他知道沈墨的道歉是真心的,可下一次,当他再提出要出去的时候,沈墨会不会又像这次一样失控?
沈墨似乎察觉到他醒了,俯身下来,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别生气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恳求,“明天我让厨房给你做你最喜欢的樱桃派,再给你买最新的画具,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好不好?”
苏念睁开眼,看着沈墨眼底的红血丝和掩饰不住的疲惫,心里的气渐渐消了些。他知道跟沈墨硬碰硬没有用,或许,他需要用更温和的方式,慢慢让沈墨明白,他想要的不是离开,只是一点自由。
“阿墨,”他轻声说,“我不要樱桃派,也不要新画具。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把我关起来了?”
沈墨的眼神暗了暗,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头:“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偷偷跑出去,好不好?如果你想出去,跟我说,我陪你去,我会保护好你的。”
苏念看着他,心里犹豫了一下。他知道沈墨的“陪你去”,或许也意味着全程的监视和控制,但至少,他能踏出这座别墅的大门了。他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沈墨听到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他俯身抱住苏念,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里满是满足:“念念,你真好。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苏念靠在沈墨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里却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样的“妥协”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他和沈墨之间的这场“囚笼之爱”,最终会走向何方。但至少现在,他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沈墨并不是完全不可改变的。
只是他没意识到,沈墨所谓的“陪你去”,并不是真正的妥协,而是用另一种方式,将他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这场看似缓和的拉锯战,不过是下一次失控的开始。而他身上的血友病,终将成为沈墨手里最锋利的“枷锁”,让他逃无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