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31
图书馆三楼的阅览区,杨博文把《小镇异闻录》摊在桌上,手指反复划过其中一行文字,“百年前,镇中曾有“畏寒、避银、愈伤快”者,昼伏夜出,喜静避扰,人皆称其“特殊之人””。
左奇函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左奇函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把其中一杯给杨博文。
杨博文抬头,接过热可可,他把书往左边挪了挪,露出那行文字,声音压得很低:
杨博文左奇函,你看这段描述,是不是和你太像了?
左奇函的目光落在书页上,握着热可可的手微微收紧。
左奇函只是巧合吧
他试图笑一笑,语气却比平时僵硬
左奇函这种地方传说,大多是人们编出来的,当不得真。
沉默了片刻,左奇函低头搅了搅杯里的热可可,声音轻得像怕被人听见:
左奇函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杨博文不是怀疑,是想知道真相。
杨博文的语气软了下来,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左奇函的手,对方的手比平时更凉
杨博文左奇函,我们是朋友,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你之前说时机成熟会告诉我,现在……还没到时机吗?
左奇函抬头,撞进杨博文真诚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排斥,只有期待和信任,像冬日里的阳光,驱散了他心里的不安。他深吸一口气,往四周看了看,阅览区只有几个人在看书,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左奇函你先把书收起来,我们去顶楼露台说,这里人多,不方便。
杨博文立刻把书合上,放进书包里,跟着左奇函往顶楼走。楼梯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杨博文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既期待又有点紧张,他隐隐猜到答案,却还是想亲耳听左奇函说出来。
顶楼露台的风比楼下大些,杨博文下意识裹紧了外套。左奇函走到他身边,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轻轻绕在他脖子上:
左奇函别着凉了。
杨博文的脸颊微微泛红却没躲开,他看着左奇函,等他开口。
左奇函靠在露台的栏杆上,目光望向远处,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的认真与忐忑,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开口:
左奇函书里写的“暗夜行者”,其实就是外界说的“吸血鬼”,我和张桂源,都是。
“吸血鬼”三个字落在空气里,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湖面,杨博文的手指微微顿了顿,却没有像左奇函担心的那样露出恐惧,只是眼底多了些震惊,随即又被认真取代。
左奇函握紧了栏杆,继续往下说,语速比平时快了些,像是怕自己中途退缩:
左奇函但我们和传说里不一样,不会随意伤害人类,我们确实畏寒,不是不怕冷,是身体对低温的耐受度更高,避银器是因为皮肤接触银会产生灼烧感,是家族遗传的敏感,愈伤快也是体质原因,没有什么恐怖的隐情。
他顿了顿,转头紧紧盯着杨博文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捕捉到一丝情绪
左奇函百年前,我们族群里有位擅长画画的长辈,就是在钟楼画壁画的路易斯,他和张桂源一起在小镇定居,守着咖啡屋,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与人类和平共处”,所以……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杨博文轻轻打断:
杨博文所以你才会帮我,会在晚上送我回宿舍,会在我怕黑时陪我,对吗?
左奇函愣了愣,随即点头,眼里的忐忑渐渐褪去,多了些释然:
左奇函是,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甚至听起来很可怕,但这就是我的真实身份,也是我一直不敢告诉你的原因,我怕你像其他人一样,听到这三个字就躲得远远的。
杨博文看着他眼底未散的紧张,突然笑了:
杨博文我为什么要躲?你又没伤害我,反而一直照顾我,上次我手被划伤,你明明看到血就难受,却还是强忍着帮我包扎,总把围巾摘给我,这些都不是“可怕的吸血鬼”会做的事,你只是左奇函,是在意我的左奇函。
左奇函猛地抬头,撞进杨博文清亮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丝毫排斥,只有理解与信任,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些发涩:
左奇函真的……不怕吗?很多人听到这三个字,第一反应都是恐惧。
杨博文怕什么?
杨博文反问,语气带着坦诚
杨博文怕你咬我?可你从来没对我露出过恶意,怕你活了很久?那你以后还能给我讲很多百年前的故事,多有意思。
左奇函眼眶微微发热,他守了这么久的秘密,怕了这么久的排斥,最终换来的竟是这样纯粹的接纳。
左奇函谢谢你,博文。
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杨博文我以为……我以为你至少会犹豫,会害怕。
杨博文犹豫肯定有啊
杨博文笑着说
杨博文刚听到的时候确实很震惊,但转念一想,你还是你,身份变了,你的心意没变,这就够了。
左奇函看着他笑起来的模样,眼底的释然彻底蔓延开来,他突然觉得,之前所有的隐瞒与不安,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原来最珍贵的信任,不是从未有过秘密,而是即便知道了最“不堪”的真相,依然选择坚定地站在对方身边。
两人在露台上又聊了很久,左奇函第一次毫无保留地说起族群的事:说他们靠特殊渠道获取的“营养剂”替代血液,避免伤害人类,说路易斯当年为了保护小镇居民,曾和激进派吸血鬼对抗,最后选择留在小镇,用画笔记录人间烟火,说张桂源守着咖啡屋,不仅是为了纪念路易斯,更是在守着两族和平共处的约定。
杨博文听得很认真,偶尔会问些细碎的问题:
杨博文营养剂是什么味道?会不会像果汁一样甜?
杨博文你们会不会也像人类一样过生日?
杨博文路易斯画壁画时,是不是也会像函瑞一样,画到一半就走神看星星?
没有一句追问让左奇函为难,只有纯粹的好奇与关心,像对待一件日常琐事。
直到图书馆快闭馆,两人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走在楼梯间时,杨博文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眼里带着点担忧:
杨博文对了,张桂源知道你跟我说这些吗?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左奇函他知道的
左奇函笑着说
左奇函其实上次你问我身份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与其一直瞒着,不如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真相,他比我更谨慎,怕你一时接受不了,还特意让我观察了很久,确定你不会害怕,才让我跟你说的。
杨博文心里的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了,他想起张桂源平时的模样,虽然话少,却总在默默照顾大家,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传说中那种“害人的异类”?
走出图书馆时,两人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街道上,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附和着两人的脚步。
杨博文觉得,这样的“特殊”,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正因为这份“特殊”,他们才会相遇,才会让这份在意变得格外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