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

南宫遥推开铁门，他低头看见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南柯子。细微的抽泣，是尽力屏住哭声后的那一点存留。他慌了神。

南宫遥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也让他猜了个七七八八。青玉案的成就是被人承认的，可他在小圈子里的名声不太好，许多人都说他跟自己的大女儿是乱伦。

从前他只当是谣传，可今日南柯子这剧烈的反应还有青玉案甜腻的口吻，让他动摇了。

南宫遥也跟着眼前的女孩蹲下，轻轻抱住她。

才跑过来的身体还很燥热，他们互相依偎在寒冷的秋夜里。像两只小猫歇息在找家的羁旅中，互相给予温暖。

“我在呢。”

这句话摁动了开关，南柯子蹲坐在干燥的地板上，面对面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浸湿了南宫遥的衣领。他不介意，甚至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我，我真的好懦弱……”南柯子断断续续地说，抹了一把眼泪：“你知道吗，我想要质问他……你，你为什么抛弃了姐姐…可我办不到…我真的好害怕……”

南宫遥意外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论什么安慰也比不上血淋淋的现实，他只能更用力的抱住南柯子。

“你姐姐，妈妈，她们应该说出去…就算，就算没办法给他判刑，也能让他社会性死亡了。他在知识分子的圈子里名声本就不好。”南宫遥用着几乎是嘟囔的声音，轻声安慰。

“那你跟我一起…”从南宫遥的怀里探出头来，南柯子只露出她的双眼，似乎是怕强迫别人似的，又加了句：“可以跟我一起吗？”

“好。”南宫遥的右手扣到她的发顶，轻轻磨挲。

旁若无人的温存像迷药，南柯子是生活在童话里的小女孩。她愿意生活在童话里，当一辈子的天真小孩。以为不用面对就不曾存在。

但生活毕竟不是童话，南柯子是识破了童话真相的小女孩，可她没有一往无前的英雄主义。

“我和你一起。”

坠落到现实里遇见的第一个少年，说了那样的话。

南柯子不觉得，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句子。

他们在角落里呆了很久，漫长的像永恒。最后还是南柯子怕老师担心，拉着南宫遥的手回去酒店。

路上天气很冷，南宫遥的手是温热的。

他们回去晚了点，唐老师叮嘱了几句，也没多说。

直到南柯子站在房门前，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牵着南宫遥的手。

她不太用力地挣脱开，有点尴尬，不敢抬头看南宫遥的脸。战术性地捋一下头发，手才抬起，又觉得太刻意了，但这个时候放下去只会更刻意吧。只好轻轻碰一下就收回去。

“那个…谢谢你啊…”她的声音很小。

“嗯。”

南柯子踌躇一下：“那，我先回去了？”

“嗯。”

房门关上的刹那，南宫遥停下摆动的右手，说给自己听一样：“我和你一起。”

空荡的铺了厚重地毯的走廊里，没有余音。

第二日，南柯子仍旧早起，看着和昨天别无二致。南宫遥却还是看出了她的紧张，站在她身边，捏着她的手指，不敢更亲密。

“不舒服吗？”他确保只用了他们二人才能听见的音量。

“昨晚上一直在干呕。”南柯子苦笑：“但也没什么啦。”

没人说话，南柯子莫名觉得，牵手是一件比接吻还要更亲密的事。如果可以，她想和南宫遥继续这么牵下去。

意识到这个念头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幸福。

如果就我们两个人，永远依偎在一起…

太阳西斜，整个天的火烧云，像电影海报一样。

她坐在返程的巴士上，扭过头去：“我今晚就和妈妈说，好紧张啊。”

“我和你一起，要是拿不定主意，记得找我。”南宫遥从兜里掏出一条红线，搁在南柯子的手背上：“送你的。”

“这有什么用啊。”南柯子哑笑，语气轻快，接过来研究了一会儿。

“不知道。”

“没事。谢谢你哦，那我收着了。”南柯子把它团成一团塞进书包的小袋子里。

一路上无言。

巴士送到校门口，南柯子和他们道别，心情略有些沉重的走回家。站在居民楼下，她停住脚步，默然地看了会儿天，这下只有点点暮光了。

费劲地放下书包，她从书包的小袋子里找出了那根红线，绑了一个结戴在左手腕上，扯下校服外套的袖子盖住了那抹胭脂红。

南柯子展开手臂，满意地点点头，跑着上楼。

“妈妈！”南柯子推开屋门，第一次回到家大喊妈妈。

她透过长长的玄关，像看见了自己的童年，看见了坐在餐桌旁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