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

季风区的秋冬季不常下雨，只是天，铺着铅灰的云，看久了，会有以为身处孤岛的错觉。

桌子上铺开崭新的起稿纸，奶白的像奶油，却一个字都下不了笔。南柯子昏昏欲睡，一个一个的字冲进脑门，群蚁排衙。

手机亮了屏，瞬间精神抖擞。

看见是七月发来的消息：南柯子，你想好给遥哥生日准备什么礼物了吗？我参考参考。

后面跟了个卖萌的表情包，贱兮兮的。

南柯一梦：他要过生日了！我都不知道！

对面发来三个点：他生日在十一月七号，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好的像情侣，肯定知道呢。

南柯一梦：不是情侣啊，不要谣传，毁我清白！

南柯子放下手机，叹一口气。

她瞬间感到自己真是个不够格的朋友，连他过生日都不知道。

又该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呢……

咚咚两声，青歌子推开房门，冲里面喊：“有空吗，没事的话陪我出去走走吧。”

南柯子恨不得离作业越远越好，反正还有一天，不管那么多了。

两个人又像从前一般在小路上散步。

青歌子伸了个懒腰： “真像从前啊…”

南柯子去看她的侧脸，比以前瘦削一些，但还是美的。有一种回到了童年时代的错觉，那会儿，南柯子喜欢和姐姐一起上街走路，为自己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而感到骄傲。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长长的石阶底下，两排种了枝叶繁茂的树木，冬天里也还绿着。

青歌子心下顿时百感交织，这石阶上面有一座寺庙，她曾经带着南柯子去过里面祈福。南柯子带走了一根红线。

“你记得吗，我们曾经来过这里呢…”青歌子小心翼翼拉着妹妹的手，仿佛生怕她动怒似的，但心里是温馨的。

“没有吧。”南柯子想不起来，以为不记得就不存在。

两人走进寺庙，一只四肢雪白，躯体墨黑的猫咪走出来，面对着两人，俨然摆出一副主人的姿态，俯视闯进来的陌生人。

“啊呀，好可爱的猫猫。”青歌子不客气的抚摸它的毛，猫咪被摸舒服了，软绵绵的。

南柯子不自觉退后一步，环顾四周。灰尘浮在半空，佛像隐没在灰里，隐隐绰绰。

“那个，姐姐…我看寺庙里也没人，我们闯进来不好吧……”

话音刚落，一个蓄满胡须的老爷爷从寺庙后面走进来，他抬起的眼里亮晶晶的，他认出了两人。

“啊，你们好久没来了。”

青歌子热情地上去和他攀谈，南柯子越发感到尴尬，和那尊佛像对视。空洞的眼球，越看越有怜悯之意，原来神也看出人间疾苦了吗。

时间久了，也忘记了时间。青歌子拉着妹妹上前，要烧香祈福 ，跪拜神明。

南柯子心里想着，不信神明，晕晕乎乎，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天旋地转。记得妈妈是格外信神的，姐姐从没说过。

祝人平安幸福，最初想到的竟然是南宫遥。

祝他十七岁生日快乐，祈求着神明也爱他。南柯子想着，神明该是一团混沌，是天与地。望眼欲穿，看神化成人形游历人间，竟长着南宫遥的脸。

跪拜完神，南柯子踏出门槛。乌云已经散了，一滴雨也没下，风很凉。透蓝的天空遥远而广阔，目光所及之处像是藏在透明蓝色玻璃里的小世界。

在遥远的天空底下，为他祈福。南柯子心中有点平安。很久没有这么平安了，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也不怕。近似解脱，就是快乐。

临走前，白胡子老爷爷给她两个福袋。蓝色的是事业运，红色的是姻缘运。

她知道南宫遥家境好，什么也不缺，干脆把福袋送他好了，是个祝福。可心下又想，这不好，太敷衍了事了。

回去的接连几天，心里都是南宫遥会怎么想。思索许久，却懊恼自己怎么优柔寡断。甚至开始疑心对南宫遥的感情，真怕坐实了谣传。可这样，似乎也不错？

临近他的生日，也还没决定好。

南檬撕了一页日历，十一月七号，是立冬。

没办法了，南柯子想，第一次生日，真不知道该为他准备些什么。想着南宫遥这么大度的人，肯定不会生气的。

趁着中午没别人，南柯子默默挨近南宫遥，他没什么反应。于是小心从口袋里扯出蓝色的福袋，拿出来才意识到还有红色的，想了一下，就当没有。

“嗯，送你的生日礼物，十七岁了吧。”

南宫遥接过，略迟疑一下，似乎要说什么，但又觉得不好。

“我可是去寺庙给你拜神了，是求事业运的，嗯…大概是很灵的。”辩护自己似的，但也是实话。

他的眼睛月弯，很温柔：“我记得，还有红色，是求姻缘的。”

脸一下红了，南柯子像被识破心事的小孩，嘴嘟囔着什么，最后还是拿出来：“我只是觉得，你还小，要好好学习，早恋什么的……不好。”

不好两个字，简直是费了好大劲。

光影随着时间移动，两人像沉默的雕像，紧紧挨着。各自想着，却不敢说出来。

“谢了。”欢快的两个字，二人都松了口气。

“我第一次，不知道给你送什么好。等你十八岁，肯定好好准备……所以，我的生日，你也记得哦。”南柯子停下，等着他问自己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好。”

南柯子心里惊讶他居然知道自己生日，却没敢往下追问。他很在意自己，都怕这背后没说的真相。

心里甜滋滋的。

都是要互送生日礼物的人了，南柯子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