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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盒中秘

纸人开眼

第一节:暂时的安全?

陈启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清河旅社的。一路上,他神经质地频频回头,总觉得那些色彩鲜艳的影子会从某个角落再次扑出来。直到再次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用椅背死死抵住房门,背靠着冰冷墙壁滑坐在地,那几乎要炸裂的心跳才稍稍平复。

阳光透过窗户,明亮得有些刺眼,与刚才老宅院子里那诡异恐怖的景象形成荒谬的对比。他低头,看向一直被他死死抱在怀里的那个紫檀木盒。

盒子不大,却异常沉重,仿佛里面装着的不是实物,而是某种凝缩的、沉重的时间与秘密。深紫色的檀木上有着天然细腻的纹理,触手冰凉,那把精致的小铜锁无声地宣告着内里的禁忌。

叔公的警告言犹在耳:“祸根!慎之!万万不可令其见光,尤其…不可点睛!”

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窗外的纸人,老宅的合围,这一切都表明,无论他是否触碰这个盒子,危险都已经找上了他。解开谜团,或许是唯一生路。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从箱底暗格找到的古旧铜钥匙。钥匙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仿佛带着某种使命。

第二节:钥吻锁芯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他挪到房间中央,将木盒放在地上,自己跪坐在前面。拿起钥匙,手指因为紧张和之前的奔跑依旧有些颤抖。

他看了一眼房门和窗户,确认一切安全,然后屏住呼吸,将钥匙缓缓插入锁孔。

严丝合缝。

轻轻转动。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弹动声响起。在这死寂的房间里,不啻于一声惊雷。

锁,开了。

陈启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他盯着那弹开的锁扣,犹豫了片刻。打开它,会看到什么?释放出什么?

最终,他咬了咬牙,手指颤抖着,掀开了盒盖。

没有预想中的异光或怪响,只有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陈旧墨香、特殊矿物颜料以及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

第三节:手札与血玉

盒子里铺着一层褪色的暗红色丝绒。上面整齐地放着几样东西。

最上面是一本更薄、更古旧的线装手札,封皮是深蓝色的,没有书名,只有一個用朱砂绘制的、极其复杂诡异的符咒图案,看久了竟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手札下面,是一块用素绢小心包裹的东西。陈启轻轻拿起,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沁人的凉意。揭开素绢,里面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的玉牌。玉质温润,却透着一种不祥的血色沁色,那血色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缠绕着玉牌中心一個模糊的、扭曲的阴影,那阴影的形状……像是一個被束缚的人形?玉牌的边缘刻满了与手札封面上类似的、但更加细密复杂的符文。

除了这两样,盒子里还有一小袋用暗黄色符纸封口的东西,捏起来里面是细碎的颗粒,不知是何物。以及,最后,一张被仔细折叠起来的、色泽暗沉发黄的纸。

陈启首先拿起了那本深蓝色封皮的手札。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的字迹不再是叔公的,而是一种更加苍劲、甚至带着一种凌厉煞气的毛笔字,用的是晦涩的半文半白的语言,夹杂着大量符咒和秘传术语。

开篇明义:

“余,扎彩匠陈云山,录《灵柩纸录》于此。非为传世,实为警后人:纸通幽冥,技近于魔。一念之差,非死即伤,祸延子孙。下述之法,有伤天和,非万不得已、血脉将绝之时,绝不可用!尤忌‘点灵’之术,一旦触之,因果自成,永堕无间,万劫不复!”

陈云山?这似乎是某个祖先的名字。这手札,是陈家的秘传?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后面的内容,越是翻阅,脸色越是苍白。里面详细记录的,根本不是普通的纸扎手艺,而是如何制作各种具有诡异功能的“灵纸物”——用于挡煞的、用于诅咒的、甚至……用于容纳魂魄、驱使鬼物的!

其中一页,赫然画着几个与叔公箱子里那些女子纸人极其相似的图解,旁边标注着:“侍灵柩·容怨魄·引阴路”。而关于“点睛”,手札中的描述远比李老倌的警告更加具体和恐怖:“凡灵柩之物,成而未点,则为死物。一旦以施术者之血混朱砂点其目,则灵性自生,与所容之怨魄相合,开眼视阳,听令于施术者。然怨魄凶戾,极易反噬,若术法不精或意念不坚,则为傀所乘,人鬼易位!”

点灵……需要施术者的血?

陈启猛地想起那支朱砂笔!笔尖那干涸的暗红色……难道不仅仅是朱砂?

他的手心冒出冷汗,几乎拿不住那本沉重的手札。

第四节:最后的信笺

他放下手札,手指颤抖地拿起了盒子里最后那张折叠的黄纸。展开。

上面的字迹是叔公的,比之前那封信更加潦草、虚弱,仿佛是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

“启子,若你见此信,我已遭反噬,此乃我妄动‘灵柩术’之报应,咎由自取,勿悲勿念。”

“我陈氏一族,祖上乃扎彩匠陈云山一脉,传承此《灵柩纸录》。此术阴邪,历代先祖皆严令禁绝,恐遭天谴。然至我辈,血脉凋零,我一生痴迷此道,妄图以此术延续血脉,甚至…复活汝早夭之姑婆…终酿大祸…”

“箱中‘侍灵柩’,乃我以秘法炼制,欲以其容纳纯净阴魂,重聚亲人魂魄。然法术失败,引来方圆百里之孤魂野鬼、怨戾之气依附其上,尤以棚中黑影为最!彼已生异变,渐脱掌控,窥伺此盒中之‘血魄玉’与《灵柩纸录》,欲得之而彻底化形为祟,祸乱人间!”

“我力不能制,唯有将其暂封于老宅,以残阵困之。然我时日无多,封印渐弱。此盒万不可落入其手!盒中‘血魄玉’乃先祖所传,为核心法器,亦为镇压之物,《灵柩纸录》则载一切根源与解法。”

“然切记!切勿轻易尝试修炼书中邪术!唯有寻得‘至阳之火’或‘雷击桃木’等物,方可彻底毁去那些变异之‘侍灵柩’与棚中黑影。或…或可尝试以正统超度之法,化解其怨气,然此法艰难,需大法力…我已无力回天…”

“清河镇恐将有大难…快走!带着盒子快走!远离此地!若不能毁之,则将其深埋,永世不见天日!切莫…切莫…”

字迹到这里彻底模糊下去,只剩下大片晕开的、暗褐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信,戛然而止。

第五节:沉重的传承

陈启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摊开在眼前的血玉、手札和染血的遗书,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信息量几乎将他的思维冲垮。

祖传的邪术、失败的复活仪式、变异的纸人、窥伺法器的黑影、即将到来的灾难……这一切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人能理解的范畴!

他不是来处理什么简单遗产的!他是卷入了一场由祖先遗留下来的、恐怖诡异的超自然灾难的中心!

那个棚屋里的黑影,是叔公法术失败产生的怪物,它想要这个盒子里的东西!那些纸人,是受它驱使,或者本身就是因为邪术和怨气而“活”过来的怪物!

而他自己,这个陈家的后代,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一切的关键。叔公希望他毁掉或带走这些东西,阻止灾难。

可是,“至阳之火”、“雷击桃木”、“正统超度”……他要去哪里找这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

窗外阳光明媚,但陈启却感觉浑身冰冷,仿佛被无形的命运之手紧紧扼住了喉咙。他低头看着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灵柩纸录》和那块仿佛蕴含着生命与痛苦的血魄玉。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生命已经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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