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祠堂的砖墙上喘气,指甲缝里还沾着碎石渣。阿鸣站在三步之外,双手垂着,像是怕吓到我。
地面那滩粉红液体又开始蠕动,慢慢聚成一把钥匙。比刚才那把大得多,表面泛着诡异的光。它飘起来,指向母亲的画像。
画中女人抱着空荡荡的襁褓,低头望着什么。我盯着那行褪色的小字:"她把孩子献给深潭,只为换回一条命。"
喉咙发紧,像是被人掐住。手臂上的鳞片还在明明灭灭,像在回应什么。
"别过去。"阿鸣突然开口。
我猛地转身瞪他:"你有什么资格拦我?"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你早就知道对吧?我妈的事,潭底的东西,还有我..."
他没说话。我就当他是默认了。
钥匙自己嵌进画像背后某个凹槽。木框发出齿轮转动的声音,灰尘簌簌往下掉。画像向内缩进半寸,露出后面青灰色的石壁。
石壁中央浮现出母体符号,和之前见到的略有不同。符号下方有个手掌状的凹槽,边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我犹豫了一下,把手按上去。手掌上还沾着刚才爬洞时蹭的泥。
石门轰然开启,一股腐肉混合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阿鸣想抓住我的手腕:"等等..."
我甩开他,独自走了进去。
石阶向下延伸,每一步都带着霉味。墙壁摸着不像普通石头,倒像是某种生物的骨头。越往下走,耳边的低语声就越清晰。
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转过一个弯,墙上的苔藓泛着荧光,勾勒出扭曲的人形轮廓。地上散落着婴儿的骸骨化石,看起来已经很古老了。
"这些..."阿鸣捡起一块仔细看,"不是现代产物。"
我没理会,继续往前走。直到看见那个地窖。
四壁挂满泛黄的羊皮卷轴,中央石台上摆着个婴儿头骨,额间有鱼鳞状的纹路。壁画上画着人面鳄吞噬婴儿的画面,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凑近看,心口猛地一紧。这是历代母体实验的记录。
"以亲子为祭,可换新生。"这句话反复出现。最边上还有母亲的手写批注:"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大脑嗡嗡作响,手臂上的鳞片蔓延到了脖子,刺痛像无数根针扎进骨头。
"崔湘!"阿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头看见他手里拿着个注射器:"这能暂时抑制异变。"
"你当我傻吗?"我后退两步,"这是研究所的毒药!"
他往前逼近:"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快控制不住了。"
"滚开!"我挥手推开他。
注射器针尖擦过我的脸颊,在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药液溅到壁画上,人面鳄的眼睛突然泛起红光。
整间地窖开始震颤,石壁渗出粉色粘液。我踉跄后退,撞翻了石台上的头骨。
"你必须活下去..."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阿鸣还想靠近,被我狠狠推开。整个人往后跌坐在地上。
耳边响起人面鳄的笑声,带着诡异的快感。我双膝跪地,指甲深深抠进地面。
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阿鸣惊恐的表情。黑暗降临前,隐约感到某种力量在血管里苏醒。
笑声还在继续。
石台上的头骨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扶着墙壁喘气,喉咙里泛起铁锈味。
阿鸣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沾着灰。他想说什么,却被我用眼神制止。
"别过来。"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地窖深处传来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荧光苔藓的亮度突然增强,照见壁画上的人面鳄正缓缓转动眼珠。那些婴儿骸骨化石开始震动,细小的碎屑簌簌掉落。
"崔湘,"阿鸣压低声音,"我们得离开这里。"
我盯着母亲手写的那行字:"对不起,我别无选择。"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手臂上的鳞片蔓延到耳后,刺痛感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你说得对,"我突然开口,"这药剂确实能抑制异变。"喉咙发紧,"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变成怪物?"
阿鸣的表情变了。
我猛地抓起地上的婴儿头骨,朝他砸去。他慌忙闪躲,头骨撞在石壁上碎成齑粉。粉色粘液从缝隙中涌出,滴落在卷轴上。那些文字开始扭曲变形,浮现出新的图案。
阿鸣趁机扑过来,我们扭打在一起。他的力气比我大得多,却始终不敢真正用力。我咬破嘴唇,血腥味混合着地窖的霉味,反而让我清醒了些。
"为什么不下手?"我喘着气问他,"研究所派你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终于制住我,双手按着我的肩膀:"你还不明白吗?"额头沁着汗,"你妈妈当年..."
话音未落,整座地窖剧烈震颤。人面鳄的眼睛红得发亮,壁画上的画面开始流动,仿佛活物般扭曲。那些卷轴自动展开,在空中盘旋,最后聚集成一道光幕。
光幕中浮现出模糊影像:暴雨中的潭边,母亲抱着襁褓跪在祭坛前。她的眼角有泪光,却将婴儿缓缓放进深潭。水面泛起涟漪,一只布满鳞片的手臂伸出,将婴儿拖入水底。
我瞪大眼睛。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身体里的刺痛感骤然加剧。
"那是..."我说不出话。
"不是你的记忆。"阿鸣松开手,"是你妈妈的记忆。"
影像继续播放。母亲跪在潭边,浑身湿透。她颤抖着伸出手,从潭水中抱回一个襁褓。镜头拉近,襁褓中的婴儿额间有鱼鳞状纹路——和石台上那个头骨一模一样。
我踉跄后退,撞到石壁。粘液顺着手指渗入皮肤,一阵灼烧感。鳞片蔓延到了脸颊,我能感觉到自己的五官在扭曲。
"她用别人的孩子换了你。"阿鸣的声音很轻,"但代价是,你终将成为母体。"
笑声突兀响起。不是我和阿鸣的。笑声阴冷诡异,带着某种原始的愉悦。我环顾四周,发现笑声来自壁画上的人面鳄。
它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来了。"阿鸣脸色发白,"它要借你的身体重生。"
我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笑声越来越响,伴随着某种黏腻的蠕动声。石壁上的粘液汇聚成形,逐渐勾勒出人面鳄的轮廓。
"快走!"我对阿鸣喊。
他却向前一步,挡在我面前。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我第一次看清他的脸——和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合。
暴雨夜,母亲抱着空襁褓回家时,门口站着的少年。那时我太小,只记得他递给我一颗糖。
"你是..."我张口结舌。
人面鳄的长尾扫过来。阿鸣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往后退。石台轰然倒塌,卷轴四散纷飞。那些文字在空中交织,拼凑出最后的秘密。
"崔湘,"阿鸣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