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军区大院被晒得发亮，老梧桐的叶子层层叠叠，筛下的光斑落在顾清俞攥着糖纸的手背上。他穿着一身熨得平整的白色小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蹲在沈家别墅的石阶旁，小心翼翼地把奶糖放进铁皮盒子里——这是姑姑从国外带回来的进口奶糖，甜得像含了块蜜，他舍不得吃，要攒着当画画的奖励。
“叮铃——”
自行车铃清脆的响声划破午后的安静，顾清俞还没抬头，后颈就被人轻轻扯了一下，紧接着，手里的铁皮盒子“啪嗒”掉在地上，几颗奶糖滚了出去，滚到一双黑色小皮鞋前。
他猛地回头，撞进一双笑弯了的眼睛里。
沈煜年穿着军绿色的小背心，裤腿卷到膝盖，露出晒得微黑的小腿，手里还抓着辆半旧的自行车。见顾清俞气鼓鼓地站起来，他故意弯腰捡起一颗奶糖，剥了糖纸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笑：“顾清俞，你这糖没我爸抽屉里的水果糖甜。”
“那是我的糖！”顾清俞急得眼眶发红，伸手就要去抢他手里的铁皮盒，“你还给我！”
沈煜年比他高小半个头，轻轻一抬胳膊就把盒子举过头顶，另一只手还故意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脸颊：“想要啊？叫声‘沈哥哥’就给你。”
“我才不叫！”顾清俞气得跺了跺脚，小脸上满是倔强，“你是坏孩子，我要告诉沈爷爷去！”
这话一出，沈煜年眼里的笑意淡了点，却没把盒子还给他，反而转身就跑：“有本事你追上我呀！追上了，这盒糖都给你！”
顾清俞哪肯认输，攥着小拳头就追了上去。两人一个跑一个追，从石阶跑到梧桐树下，又从花坛边绕到晾衣绳旁，沈煜年故意放慢脚步，时不时回头做个鬼脸，看顾清俞喘着气却不肯放弃的样子，嘴角又忍不住翘起来。
“砰——”
顾清俞没注意脚下的石子，猛地摔在草地上，膝盖蹭破了点皮，渗出细密的血珠。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却咬着唇不肯哭出声，只是死死盯着跑回来的沈煜年，眼里满是“你看你干的好事”的委屈。
沈煜年脸上的玩笑劲儿一下子没了。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顾清俞的膝盖，见人疼得瑟缩了一下，立刻收回手，把铁皮盒塞进他怀里，又从口袋里掏出颗包装最精致的奶糖——是刚才没舍得吃的那颗，剥了糖纸递到他嘴边：“别哭啊，给你吃最甜的这个。”
顾清俞别过脸，声音带着哭腔：“我才不要你的糖，你是抢糖贼！”
“那我把我的军功章钥匙扣给你好不好？”沈煜年急了，把挂在脖子上的小钥匙扣摘下来，塞进顾清俞手里。那是用金属做的迷你军功章样式，边缘还带着点凉意，是沈爷爷奖励他第一次打靶及格的礼物。
顾清俞捏着钥匙扣，指尖传来金属的触感，再看沈煜年紧张得皱着眉的样子，心里的气忽然就消了大半。他偷偷抬眼，见对方还举着那颗奶糖，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含进嘴里。
甜腻的奶味在舌尖散开，压过了膝盖的疼。他含着糖，小声说：“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抢我的东西。”
沈煜年立刻笑起来，伸手帮他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又拉起他没受伤的手：“知道啦！走，我带你去看我爸新买的望远镜，能看见操场那边的鸽子呢！”
顾清俞被他拉着往前走，手里攥着铁皮盒和钥匙扣，阳光透过梧桐叶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笑得灿烂的沈煜年，心里想着：虽然是抢糖贼，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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