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连续两周被江叙白和周砚秋承包了。用江叙白的话说,这地儿风水好——阳光能晒到一半桌面,既不晃眼又能暖手,最重要的是,离厕所近,还能顺便监视走廊尽头自动贩卖机的可乐补货情况。他每天早上七点半就踩着开馆的点冲进来占座,书包往椅子上一扔,第一件事不是掏课本,而是蹲在贩卖机前瞅半天,嘴里还念念有词:“昨天下午卖空的冰可乐,今天怎么还没补?不会是图书馆故意跟我作对,想让我专心学习吧?”
周砚秋则更务实,八点准时拎着沉甸甸的书包出现,里面塞满了习题册、笔记本和保温杯,偶尔还会多带一个装着水果的保鲜盒。他把书包放在江叙白旁边的座位上,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连图书馆Wi-Fi,测试完信号后淡定地说:“这里Wi-Fi信号弱,连刷个篮球短视频都得缓冲三分钟,能有效减少你摸鱼的频率。”
这话刚说完,江叙白藏在桌下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的瞬间,他像只被抓包的松鼠,猛地把手机往羽绒服口袋里塞,动作快得差点把口袋撑破。抬头时正好对上周砚秋转过来的脸,周砚秋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自动铅笔轻轻敲了敲江叙白摊开的《高等数学》习题册——那本习题册上,第三章的选择题还空着大半,旁边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篮球,篮球旁边还歪七扭八写了行小字:“要是这题能像投篮一样简单就好了”。
“江叙白,”周砚秋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憋笑的尾音,吐字清晰又有点软,“你这篮球画得比你上次投三分时,脚滑摔在操场草坪上的姿势还丑。”
江叙白耳朵尖瞬间红了,从耳根红到脖子根,他赶紧伸手要把那页纸折起来,手指却不小心把篮球的弧线蹭花了一点。“懂什么,这叫思维发散!”他梗着脖子辩解,声音还特意压低了八度,生怕被周围自习的人听见,“做题累了画两笔,有助于激发数学灵感,你看这篮球的弧度,多像函数图像里的抛物线,说不定等会儿我就能顿悟极限题怎么做了。”
“哦?那你说说,这个画着篮球的辅助线,怎么帮你解这道‘x趋近于0’的极限题?”周砚秋把习题册往他那边推了推,指尖点在题目上,指甲盖修剪得整整齐齐,“还是说,你想把篮球从窗户扔出去,看它能不能砸中对面教学楼的答案?”
周围几个自习的同学忍不住低头笑,坐在他们斜前方的女生肩膀都在轻轻抖,江叙白赶紧把习题册拉回来,假装认真读题,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嘴里还嘟囔:“别吵,我这就算,你看我五分钟给你算出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数学天才。”结果五分钟过去,他草稿纸上画满了小人投篮,有跳投的、有扣篮的,甚至还有个小人举着篮球站在习题册上,连题目里的“x趋近于0”都被改成了“球趋近于篮筐”,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篮筐,筐里写着“答案在此”。
周砚秋早就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放在他桌上——是个巴掌大的计时器,粉粉嫩嫩的,上面还贴了个小小的兔子贴纸。“我妈给我备的考研神器,说粉色能让人心情愉悦,提高学习效率,现在借你用。”周砚秋按下开关,计时器开始滴答作响,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先定个二十分钟,把这三道选择题做完,期间手机交我保管,做完了给你奖励。”
江叙白眼睛瞬间亮了,像看到了篮球场上的空位,身体往前凑了凑:“奖励?什么奖励?是冰可乐还是番茄味薯片?或者是校门口那家烤肠摊的双汇烤肠?我昨天路过的时候看了,他们家烤肠还冒油呢,咬一口能爆汁。”
“奖励你再做两道填空题。”周砚秋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动作干脆利落,还顺便把手机调了静音,揣进自己书包最里面的夹层里,“别想了,想喝可乐、吃烤肠,得等我们把上午的任务完成——至少把第三章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做完,正确率还得超过百分之六十。”
江叙白哀嚎一声,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委屈,差点把脑袋埋进习题册里,头发都蹭到了书页上。对面坐着的大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眼神示意他安静点。他只好认命地拿起笔,笔杆在手指间转了两圈,又差点掉在桌上。盯着题目半天,他突然戳了戳周砚秋的胳膊,手指轻轻碰了碰周砚秋的羽绒服袖子,软乎乎的。“哎,周砚秋,”他小声问,“你说这极限题,是不是就跟我投篮似的?有时候看着球都快进筐了,结果风一吹,或者手稍微歪了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球就飞出去了,白使劲半天。”
周砚秋正在算线性代数,闻言顿了顿,笔尖停在草稿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他侧过头看了江叙白一眼,居然认真点头:“有点像。不过你那是技术不行,投篮姿势不对,还总爱走神看场外的女生,这题是方法不对。”他指着题目里的分子分母,笔尖在纸上轻轻划了一下,“你看这个分子分母,就像你投篮时的手和球,手的发力点不对,球就投不进;解题方法找错了,就算算半天也得不出答案,得找对思路,不然再使劲也没用。”
江叙白居然听进去了,他盯着题目里的分子分母,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画的篮球,琢磨了两分钟,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两行公式,还真算出了第一题。他兴奋地拍了下周砚秋的手,力道不大却很用力,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传过去。“可以啊周卷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这比喻比我们数学老师讲的清楚多了!我们老师上次讲极限,讲了半小时,我光记住他保温杯上的‘多喝热水’四个字了,题一点没听懂。”
“那是因为你满脑子只有篮球和烤肠,根本没听老师讲课。”周砚秋嘴上吐槽,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弧度很小却很明显,他把自己的草稿纸推过去,上面的公式写得整整齐齐,步骤清晰,“第二题可以用同样的思路,你试试,算不出来再问我,别又偷偷画小人。”
结果江叙白刚算到第二题的一半,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声音还不小,在安静的自习室里格外明显。坐在他们旁边的男生忍不住看了过来,江叙白的脸瞬间红了,赶紧捂住肚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他摸了摸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周砚秋,眼神像被抛弃的小狗:“要不我们先去吃午饭?我早上就喝了杯豆浆,还是凉的,现在饿得能吞下一整份黄焖鸡,再加一碗米饭,说不定还能再来个煎蛋。”
周砚秋看了眼计时器,还有十分钟,他把计时器拿起来,看了眼时间:“再忍忍,做完这三道题就去。我早上带了面包,你先垫垫?”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个全麦面包,面包是切片的,中间还夹了片生菜和火腿,火腿是午餐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江叙白眼睛都直了,盯着面包咽了口口水:“可以啊周砚秋,你这是把家里的厨房搬来了?居然还有火腿,比我妈给我带的馒头强多了——我妈昨天给我装了两个馒头,硬得能砸核桃,我啃了半天,腮帮子都酸了。”他接过面包,三口两口就啃完了,面包渣掉在衣服上,他还赶紧用手拍掉,抹了抹嘴又拿起笔:“冲了!做完这题就去吃黄焖鸡,我请客!不过你得陪我去,那家黄焖鸡老板认识我,上次我一个人去,他还问我怎么没带朋友来。”
还真别说,有了美食的动力,江叙白做题速度快了不少,二十分钟不到就把三道题都做完了。他把习题册推到周砚秋面前,像献宝似的:“你看你看,我做完了!虽然可能错了点,但我真的没画小人!”周砚秋拿起习题册,仔细看了看,第三题错了一个步骤,把分子的符号搞反了,但整体思路是对的。他帮江叙白指出错误时,江叙白还不服气,皱着眉头反驳:“这不就差一点点吗?符号写反了而已,跟我上次投篮差一厘米进筐一样,都是运气不好,不是我实力不行。”
“是计算不仔细,跟运气没关系。”周砚秋把习题册还给她,开始收拾东西,把笔记本和习题册按科目分类放进书包里,“走吧,去吃黄焖鸡,不过下午你得把错题改过来,还要多做两道题,不能光想着吃。”
“没问题!”江叙白一口答应,收拾东西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两倍,书本往书包里一塞,拉链拉得飞快,还不忘提醒周砚秋,“记得把我手机带上!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要看看篮球新闻,昨天晚上有场比赛我没看,不知道我喜欢的球队赢了没。”
周砚秋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书包里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还顺便帮他把手机屏幕擦了擦,上面沾了点灰尘。“就知道你惦记着你的篮球新闻,”他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却没真的生气,“不过吃饭的时候少看手机,对胃不好,你本来消化就不好,上次吃太多冰可乐,还说肚子疼。”
“知道啦知道啦!”江叙白接过手机,揣进兜里,蹦蹦跳跳地跟在周砚秋后面,活像只得到奖励的小狗,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路过自动贩卖机时,他还停下来看了一眼,趴在玻璃上往里瞅,鼻子都快贴在玻璃上了。“哎周砚秋,”他小声跟周砚秋说,“下午回来的时候,要是还有冰可乐,我们买一瓶分着喝呗?我上次看别人这么喝,说两个人分一瓶,既能解馋,又不会喝太多肚子疼,你觉得怎么样?”
“看你下午的表现。”周砚秋说完,加快了脚步,江叙白赶紧跟上,嘴里还碎碎念着下午要怎么表现,要多做几道题,争取早点喝到冰可乐,连走路都在规划下午的学习任务,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在想“做完题就能喝可乐”。
下午回到图书馆,江叙白果然老实了不少,他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放在书包最里面,还特意拉上了拉链,像是在跟手机做告别。虽然偶尔还是会走神,眼神飘到窗外,看楼下的人来人往,但只要周砚秋用铅笔敲敲他的习题册,发出轻轻的“嗒嗒”声,他就会立刻回过神来,赶紧拿起笔假装做题,偶尔还会偷偷瞄一眼周砚秋,看他有没有在看自己。
不过好景不长,快到三点的时候,周砚秋遇上了难题。那是一道线性代数的证明题,题目又长又复杂,光是题干就占了半页纸。周砚秋对着题目看了快半小时,草稿纸上写满了公式,字母和符号密密麻麻,像一群乱爬的小虫子,却还是没找到突破口。他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笔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连江叙白偷偷摸出手机看时间都没发现。
江叙白看他半天没动静,凑过去一看,只见草稿纸上全是他看不懂的字母和符号,比他们篮球队教练画的战术图还复杂——教练画战术图至少还会画个小人代表球员,周砚秋这草稿纸,除了公式就是公式,连个标点符号都显得格外严肃。“你这是在画密码本呢?”江叙白小声说,手指轻轻戳了戳草稿纸,“比我们队的战术图还复杂,上次教练画战术图,我至少还能看懂哪个小人是我,你这我一个都认不出来,难道是外星文字?”
周砚秋叹了口气,把笔放下,笔杆在桌上滚了一圈,他赶紧伸手扶住。“这道题要证明两个矩阵等价,”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带着点疲惫,“我试了好几种方法,用了初等变换,也算了秩,都不行,感觉哪里卡住了,像走进了死胡同,怎么都绕不出来。”
江叙白虽然听不懂矩阵和初等变换是什么,但见不得周砚秋愁眉苦脸的样子。周砚秋平时总是很淡定,不管遇到多难的题,都能冷静应对,很少有这样皱眉的时候。他挠了挠头,手指在头发上抓了抓,突然灵光一闪,眼睛瞬间亮了:“矩阵等价?是不是就跟我们球队换队员似的?比如我们队打比赛,原来的阵容打不赢对面,教练就换几个人上去,虽然换上去的队员不一样,位置也可能稍微调整了一下,但整体实力没变,最后还能赢比赛?”
周砚秋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他看着江叙白,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比喻。随即眼睛一亮,像是在黑暗里找到了一盏灯:“有点道理!矩阵等价不就是存在可逆矩阵,使得一个矩阵经过初等变换变成另一个矩阵吗?就像球队通过调整阵容,换几个队员,改变一下战术,达到同样的比赛效果,最终目的都是赢球,而矩阵等价的目的就是证明它们可以通过变换相互转化。”他拿起笔,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写,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那我是不是可以从初等变换的性质入手,证明存在这样的可逆矩阵,只要能找到,这道题就解出来了!”
江叙白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看他开始动笔,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就知道自己的比喻起作用了。他得意地翘了翘下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怎么样,我这思路不错吧?下次你再卡壳,就跟我说,我用篮球术语给你翻译翻译,保证你一听就懂,比你对着公式琢磨半天强多了。”
“行,下次我要是不懂,就问我们江教练。”周砚秋笑着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手上的笔却没停,很快就把证明过程写了出来。他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把草稿纸递给江叙白,脸上带着点小小的骄傲:“你看,这道题解出来了,多亏了你那个‘换队员’的比喻,不然我还得琢磨半天。”
江叙白凑过去看了看,虽然还是看不懂上面的公式,但还是装作很懂的样子点了点头,还煞有介事地指着其中一个公式说:“不错不错,这个公式写得比我画的篮球好看多了,线条又直又整齐,一看就是会做题的人写的。”他顿了顿,又想起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可乐,赶紧问:“对了,我们下午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吧?现在都四点半了,是不是可以去买可乐了?我刚才路过的时候,好像看到贩卖机里有冰可乐了!”
周砚秋看了眼时间,确实才四点半,他把草稿纸收起来,放进笔记本里夹好:“还有一个半小时呢,我们再做一套英语阅读,做完了就去买可乐,而且要保证正确率,至少对三道题。”
“还要做阅读啊?”江叙白哀嚎一声,声音里满是委屈,像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英语阅读最讨厌了,全是不认识的单词,有时候连题目都看不懂,跟看天书似的。”但看到周砚秋眼里的“要是不做就没有可乐”的眼神,他还是妥协了,“行吧,不过你得陪我一起做,我有不会的单词就问你,你不能嫌我烦,也不能说我笨。”
“没问题。”周砚秋从书包里掏出英语真题,真题册都快被翻烂了,边缘有点卷边。他递给江叙白一份,还顺便递了支荧光笔:“开始吧,争取半小时做完,不会的单词先圈出来,等做完了一起问我,别做一道问一道,影响效率。”
江叙白接过真题和荧光笔,认命地开始做题。他把卷子摊开,先看了眼题目,然后又看了眼文章,嘴里小声念着:“这单词怎么都长得一样?这个‘ambitious’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篮球’的意思?不对啊,篮球是‘basketball’……”他一边嘀咕一边圈单词,没一会儿卷子上就画满了荧光笔的痕迹,像一幅抽象画。
不得不说,有周砚秋在旁边监督,他的效率确实高了不少。以前做一套阅读要一个小时,还得时不时摸会儿手机,今天居然只用了二十五分钟就做完了。虽然错了不少,五道题只对了两道,但周砚秋没说他,而是耐心地帮他分析错题,把每个错误选项为什么错都讲得清清楚楚,还把不会的单词都记在小本子上,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词性和意思,让他回去背。